叮!
轻轻放下右手的餐叉,安森一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一边充满回味的看着桌上剩下的苹果塔。
这道美味的帝国北方家常甜点,做法就和它的名字同样简单:用酥脆的饼皮打底,淋上精心熬煮的苹果酱,再摆上新鲜的苹果切片,最后进炉烤制就大功告成了。
因为制作简单,主要材料也很普通(面粉,苹果,黄油),而且很符合克洛维人口味偏重的特点,在克洛维城和北港的咖啡馆和餐厅都很常见,算是克洛维各种“膈应人帝国料理”中最实惠的一款了。
但和面前的这份相比,之前自己尝过的所有苹果塔,都只配被叫做“苹果味儿”的馅饼而已。
“如何,还满意吗?”
一身厨师装扮的莱茵哈德微笑着走到餐桌前,随手将帽子和围裙挂在椅背上:“希望不是太糟…我大概有两年没做过苹果塔了,多少有些手生。”
“简直完美。”安森毫不吝啬的称赞道,从怀中掏出烟斗:“我在北港吃过一次号称‘正宗’的苹果塔,和这个比起来有天壤之别——是苹果品种不同的原因吗?”
“啊…这是一般食客和新手厨师们最容易犯的错误。”
莱茵哈德嘴角忍不住上扬,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餐叉一边坐下:“人们总习惯望文生义,觉得苹果的好坏决定了这道甜点的成败,某种程度上恰好相反…是的,如果是甜度和口感都极佳的苹果,必定会给它增添不少风味。”
“但千万别忘了,这是一道家常甜点!最早发明它的庄稼人能弄到炉子,摘到几颗又脆又甜的苹果已经实属不易,他们可没法强求什么品种…不不不,最关键的地方是温度,还有外面的酥皮。”
“酥皮?”
安森含笑问道。
“是的,非常容易被忽略的部分对吧?”莱茵哈德叉起块苹果塔咬了口:
“但事实上它弄起来相当不容易…面粉和食盐的比例,切细的黄油颗粒程度,揉成面团的柔软程度,要如何确保它进炉子时能够尽量受热均匀,变成酥脆的金黄色。”
“我在做这道甜点时总能把自己代入到佃农妻子的角色:丈夫辛苦弄来了苹果和砂糖,家里的黄油不多了,食盐是刚刚赊账换来的,磨好的小麦粉一半过冬一半准备过年时的宴席。”
“为了给辛勤的丈夫和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们一个惊喜,这位同样整日辛劳的妻子要多么的小心,反复的琢磨怎样才能用极其有限的材料,让全家人喜笑颜开,看到他们脸上真诚而非为了安慰自己拼命挤出来的笑容啊!”
莱茵哈德的表情相当认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仿佛这道甜点已经超越了它本身,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安森耐心的倾听着,嘴角轻轻翘起:
“想不到,你还是一位优秀的厨师。”
“我更喜欢‘美食家’这个称呼。”莱茵哈德耸耸肩:
“当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之一,完全没什么继承家业的希望的时候,不找些兴趣是很难的——因为你的父母只关心你的婚事,而非你本人。”
“而美食能代替父母,教会一个孩子很多事情…做事要有步骤,要讲究细节,要学会取舍,要谨慎认真,要了解历史,要同时代入到制作者和客人的不同角度,去考虑问题……”
“比如…苹果塔。”
安森挑了挑眉毛。
“正是。”莱茵哈德身体微微后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