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荣国府。
梨香院。
内房正间的炕上设着石青金钱蟒引枕,铺一条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薛姨妈在炕上歪着歇息。
同喜同贵两个丫头则坐在炕边,拿着两个“佛手”小木锤轻轻的为她敲着腿。
古时内宅贵妇少活动,便常以此法松快身子。
后世那位民国时的国母,就是靠着此类按摩手法,虽不怎么运动,也活到了一百多岁……
正当薛姨妈躺在暖和的炕上渐渐入睡时,却听外间有丫头问好的声音传来:“姑娘回来了?”
薛姨妈睁开眼,偏起头看向门帘处,就见宝钗面带着微笑进来。
薛姨妈见之慈爱笑道:“怎这会儿回来了?你姨母没留你用团圆宴?”
宝钗笑道:“还团圆宴呢,那边都快闹破天了。”
“哟!这又是怎么了?”
薛姨妈奇道。
宝钗笑道:“妈不知出了何事?”
薛姨妈道:“就在你姨母处听说,你宝兄弟又淘气了,不过也没甚了不得的事,怎又闹了起来?”
宝钗让同喜同贵下去歇息,又让赶来服侍的莺儿接过她身上那件云白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回里间后,方道:“是姨丈知道了宝兄弟的事,寻去了老太太院里,要拿他去打。老太太自然不许,竟将姨丈生生气的呕了血。”
“哎哟!”
薛姨妈闻言唬了一跳,忙道:“好端端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宝钗虽从不愿背后说人长短,不过跟自己母亲面前,还是忍不住摇头道:“论理说,也是宝兄弟忒轻浮了些。平儿如今是琮兄弟的房里人,小七是她丫头,自然也是琮兄弟的房里人。哪有做兄弟的就去朝哥哥房里人动手脚的道理?姨丈如今最是看重琮兄弟,得知此事后,岂有不恼之理?”
薛姨妈闻言,见宝钗面上竟也带有薄怒,心下不由一沉。
不过随即又舒了口气,以为宝钗是因为宝玉不安分而恼。
她慈蔼的笑道:“宝玉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不是贪花好色之辈。我原也以为你这表兄弟和你哥哥一样,是个不成器的。后来观看了一年来,发现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此中必有误会,你可别冤枉了他。再说,平儿原还是琏儿房里人呢。”
宝钗皱眉道:“妈快别这样说,这是两回事。没跟凤丫头要过来前,琮兄弟对平儿从无失礼之处。而宝玉纵然本意非如此,可到底举止轻浮坏了礼数,如此不尊重,难怪姨丈会恼成这样。”
薛姨妈闻言,终于确定宝钗非为宝玉而恼,她微微变了脸色,轻声道:“乖囡,你心里莫不是还想着琮哥儿?”
母女二人间说话,自不必像外人那样云里雾绕的。
宝钗闻言,面色一滞,并未说话。
但这岂不就成了默认?
薛姨妈登时慌了,忙劝道:“乖囡,你素来听话懂事,可千万别钻了牛角尖儿,犯了糊涂啊!你姨母说你舅舅说的话你难道忘了?做他那个差事的,若本本分分的,像上个姓骆的指挥使则罢了,还能得个善终。如他现在这般在盛世里杀的人头滚滚的,自古就没听说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