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成海寇抓起来审讯已经够倒霉了的,可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
裴宝儿围观了那二位大人叙旧不到三分钟,这其中还被那个面熟的少年疯狂吐槽半路上遇到的山匪如何猖獗占了大半时间,突然,外间又跑来个小兵急吼吼地传信,说是海寇大举来袭。
与此同时,外头也有纷乱的喧嚣声自四面八方传来,裴宝儿见无人注意自己,便探了个头出去,结果看到先前还算安稳的百姓似乎得到了消息,纷纷拖家带口往这处赶来。
众人皆是一惊,那短须男子率先说:“这些海寇着实猖狂,想必是知道有同伙被抓,可能还摸清了此处驻军数量等情况,这才大举入侵。”
疑似姓裴的青年官员眸色一沉,开始发号施令:“霍老八他们几个人呢?你,去看看那几个倭寇还在不在,将他们都押到这里来!”想了想,又点了另外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让他带着人出面引导百姓聚集起来,并挑些青壮年男子出来做预备军。
裴宝儿傻乎乎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小师叔”时不时出言几句,指点那位“师侄”,后者则是一脸茅塞顿开、十分感激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十有八九暂时是得不到回应了,干脆趁乱混入人群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奔走询问,看能不能在这些人之中找到砚儿他们。可惜,一无所获。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尖叫声、哭喊声更大了起来,远处已经有刀剑相撞的厮杀声传来。
一片混乱间,忽然有个军士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地一把扯住她,她心中一紧,对方却塞了根木棍过来,示意她做好御敌准备。
裴宝儿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木棍的一双黄中带黑的脏手,以及这身滚上了泥点、灰尘的男式长衫,不禁哑然,只得默默地走向那堆或面带恐惧、或跃跃欲试的男人堆里去。
自己明显是被抓壮丁了,直接原因绝对是官府兵力不够。这时候,裴宝儿就格外怀念齐珩的那一大票身手过人的下属,以一敌三毫不怯场。
她忍不住回头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寻找那两位大人,尤其是那个“小师叔”。据说他也是个御史,怎么同人不同命,齐珩是那般待遇,他却混得如此落魄,身边只带了个一个不顶用的少年,遇上山贼还能被抢走通关文书呢?
她摇摇头,又低低嘀咕了句,“这么根棍子能打得过海寇么?人家可是有武士刀的……”
旁边的人听了也赞同点头,有个人说自己见过海寇,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他们的直刀如何锋利,众人心中更是紧张。
“希望那些军官能挡住他们,我们就可以不用去了。”一个小伙子哭丧着脸道:“我还没娶媳妇呢,要是没传宗接代就去了,到了地下,我那死鬼娘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这话倒是引起了一阵唏嘘感怀之声,众人大多都是镇上的百姓,彼此间都认识,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还有小孩哭喊着说饿。
如今已近黄昏,因为还未入夏,夜晚来得还算早,再加上今天有些阴沉,像是快要下雨的模样,这天就更暗了。要不是碰上海寇来袭,这会儿该是家家炊烟袅袅做晚饭的时间。
裴宝儿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也不觉得饿,只感觉整个人都木木的。她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不知怎的,突然在这片纷繁扰杂中捕捉到了一个特别清晰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作孽,自己跑了,好好的孩子却丢在牛棚里不管……”
乍闻此言,她浑身像被闪电击中似的,一阵狂喜像电流般快速涌过全身,竖起耳朵正要听后续,那人却又转头跟另一人说别的去了。
裴宝儿直接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一把扯住那个胖胖的中年人,急不可耐地问:“你说的那个小孩,被丢在牛棚那个,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他,他是不是穿一身靛蓝?”
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两三岁大吧,剃了头,应该是男孩子。穿的衣服,我记不清了。人人都说海寇来了,我那会儿哪里有心思看。后来军官们来了,我再回去,那孩子好像又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寇劫走了……”
“在哪里?你在哪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