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证此身,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
北雁心下一喜,“主子,您这是给王爷抄经呢?”
裴宝儿还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笔尖未停,在纸上轻巧地勾勒着一行行的簪花小楷。
北雁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天可怜见的,她家主子终于开窍了。
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王爷王妃这两人也是,闹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向好的苗头。害得她这几个月为这事愁得,苦思冥想各种撮合法子,险些没愁掉了半头青丝。有时候想想,这大户人家还不如小老百姓呢,家里穷,没那么多屋子,就一个炕睡,所以才有了那句俗语。像王府里这样的,一人一个院子,若是真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比小老百姓难撮合多了。
然后,裴宝儿就来了句:“砚儿说想给他爹抄经,自己又抄不来,只得赖我这个做娘的了。”
北雁严肃脸点头,心道,您的心思奴婢都懂,奴婢也知道您脸皮子薄,这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的事儿您就别解释啦。
两部经虽然都不算太长,但合起来也有二万多字,不眠不休这么抄上一遍,至少也得十个时辰。这还不算错字、墨点沾污了的那些,更别提,裴宝儿如今又不是奉旨抄经,哪里会这么累着自个儿,不过将每日本用来看书的时间改为抄经罢了,这么算下来大约也需要好几天。若是为了以示诚心,多抄上十遍八遍的,那时间就更长了。
打铁得趁热啊!
北雁是个急性子,心下算了这么一笔账,便觉得,这经可以慢慢抄,但刷脸这件事还得同步做。
虽说她觉得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但男人都有些毛病,万一,王妃这边不去,王爷病着也不好来,那些个婢子趁着这么个空档,又效仿当年的柳氏爬床,成不成功且两说,这事儿只要一出,保准她家主子又能翻脸不认人,这经书说不定都得扔火里烧咯。
于是,她酝酿了下感情,开始替人演苦肉戏:“主子,您不知道,方才奴婢见着王爷了,他脸色差得很,宋公公劝他休息,折子可以稍后再批,或是让内阁先处理,结果王爷怎么都不听,还嫌弃寝屋里不方便,撑着要去书房,宋公公都给王爷跪下了,死活抱着他的腿不肯放,不然真要出去呢。张御医还悄悄跟奴婢说,让奴婢找王妃多劝着点王爷,不然啊,这病想要康复还真难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除了有些夸张,又给张御医多加了半句台词外,还算是基本符合事实。但北雁这丫头心实,最不擅长说谎,一时间,很有些心虚,还悄悄去看裴宝儿的脸色。
幸好她家主子也不是什么心眼子比面粉筛子还多的人物,闻言后果然信了,然后便是大皱眉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宋公公跟了他二十几年了,他劝都不听,我能劝?”
北雁伏下身子,一边替她整理已经誊抄完的纸张,一边说道:“主子,您这话可就说差了。奴婢说句失礼的话,那宋公公虽说是王爷跟前第一人,但到底只是个中人。他又不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娘子,也没给王爷生下小世子啊,凭什么能劝得动王爷?”
裴宝儿被她这荒诞的类比噎得无话可说。
她点了点北雁的额头,“你呀,这张嘴也该长点记性了。罢了,有你在一旁聒噪,我就是想做什么都不成。索性还是遵你的旨,去王爷跟前卖好吧?”
北雁连忙口称不敢,但放下经纸、招呼人备水给裴宝儿洗手、然后拔腿前去引路的动作比谁都快。
裴宝儿不欲声张,直接只带着北雁一个就过去了,还被后者嘀咕了两句,说什么这排场还不如从前的柳姨娘云云。
进了前院,触目之处竟没见到什么人,除了方才守着院门的两尊门神外,其他人像是一时间都被打发走了似的。
裴宝儿不禁有些奇怪,看向北雁,后者也道:“咦?怎么人都不见了,方才过来还挺正常的呀?”
裴宝儿道:“莫不是来了什么外臣?”她犹豫了下,“要不,咱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