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禹一身靛青色的衣裳跨过门槛,萧湛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一亮,“真是难得,你也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宋文禹笑了笑,没有顺着萧湛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向萧湛拱了拱手道:“王爷,不知您让臣下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萧湛伸手示意宋文禹在自己对面坐下,又将装着白色棋子的棋盒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将手里的证据往上呈吧。”
宋文禹听了萧湛的话,捏棋子的时候微微用了些力。他停顿了片刻,才将棋子放在棋盘上,“王爷的意思是,将月华楼的账簿也一并呈上去?”
“月华楼的账簿加上淮南水患贪污一事,或许没办法将太子的一次性拉下马。但是,却一定能把朱家踩进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与落子时棋子与棋盘相撞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让宋文禹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枚棋子上。
他盯着那棋子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慢悠悠地从棋盒中又拎了一枚棋子出来,落子之后轻声应道:“既然王爷心中已有了考量,便按照王爷所说的行事吧。”
“将折子呈上之后,我自会将那些无辜之人护送出城,远离王都。只不过……人这一辈子很长,我保得了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纵然如此,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文禹,我希望你能明白。”
萧湛抬起眸子来,定定地瞧着宋文禹。宋文禹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臣明白。”
“话说,你这身衣服颜色可真是好看。回头帮我问问你府里负责采办的下人,是在哪家店里做的?本王也去瞧瞧。”
萧湛话锋一转,又落到了宋文禹的那身衣服上,这让宋文禹有些不知所措。自打他与阿金互通心意之后,他的这些新衣服基本上都是阿金置办的。
宋文禹瞧着萧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应承了下来。此后,二人继续一边下着棋,一边将一些细节给敲定了。不知不觉,竟然也到了傍晚时分。
直到王府里的侍女前来掌灯,二人才发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萧湛瞧着宋文禹坐立不安的样子,故意说道:“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文禹在本王这里用晚膳可好?”
宋文禹想了想,拱手道:“若是还有事情相商,文禹自然是要留下的。”
听了宋文禹的话,萧湛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事情都已经谈完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王爷”,宋文禹莞尔一笑,看得出来,萧湛今日心情不错。今日敲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任谁都会开心的吧。思及此,宋文禹又问道:“王爷,这呈折子的事情,可要知会洛提督一声。”
“不用。待到咱们呈了折子,他自然也就知道了”,萧湛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洛家掌握着部分兵权,这份折子若是要他同咱们一起递上去,反倒适得其反。”
“臣明白,臣告退。”
“去吧”,萧湛语气轻快地又是向宋文禹挥了挥手。直到人已经离开多时,他还在一个人津津有味地下着棋。
一直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飞云忽然发话了,“公子应该用膳了。”
“师傅这么一提醒,我确实有些饿了。”说着,他便看向伺候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本是站在门边等候的,见主子向自己看了一眼,立马就下去张罗布菜的事情了。
等那侍女走后,飞云又道:“公子今日似乎很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今日与文禹敲定了一件大事。”萧湛看起来兴致勃勃,就连眉眼都带着兴奋的神采。
“怕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飞云直言不讳,让萧湛愣了一下。他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了飞云一眼,“师傅,你又何必拆穿我。”
“这里没有别人”,飞云垂下眼来,不去看他,“你无需隐藏。”
他的意思,萧湛自然是明白的。可是隐藏起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早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当初悬崖边上的那一声再见,便已经成为了他和阿金之间的诀别。
“师傅,我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萧湛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语气又是一片平静,“阿九,已经入宫了?”
“是,顶替了那个人的位置。”
“好,那个人呢?都处理干净了?”
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说得云淡风轻,让听着的人却有些不寒而栗。
“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萧湛闻言,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去拿棋子,而是盯着面前那盘胜负已分的棋局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向屋外走去,“师傅,劳烦跟下人们说一声,我想在凉亭中用膳。顺道,给我准备一壶好酒,我要祭奠一下那些枉死之人。”
“是”,飞云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来时,萧湛早就已经走远了。
……
孟一荻自打住到太子的别院里去休养之后,太子就连这东宫也很少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不见得会想起去看一看孟一菡。
他给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孟一菡临盆在即,他也是为了孟一菡的身子和孩子着想。
这一日,孟一菡挺着臃肿的身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光正好,日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红玉匆匆步履而来,见她正闭目养神,便默不作声地立在她身边。
只是她刚一进院门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
“说吧,打听到什么了。”
“太子殿下前两日是有回宫的,只是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才回房就寝”,红玉低着头,轻声说出来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嗯,还有呢”,孟一菡百无聊赖地听着,人因为刚刚醒来,就连声音都有些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