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宋老夫人指着宋文禹离开的背影,痛心疾首地骂道。越是这么想,她便越是觉得为宋文禹张罗纳妾的事情,是刻不容缓的。
“老夫人……”李嬷嬷犹豫了一阵,这才委婉地劝道:“原先您是担心这赐婚的姻缘会让大少爷不满意,而今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也算是随了您的心意。”
“琴瑟和鸣?”宋老夫人冷哼一声,“莫非你也是喝了那蹄子的迷魂汤不成?若非那一纸赐婚,那沈氏女早就不会坐在宋家嫡长少夫人的位置上了!这种话,你休要再说。”
“是。”李嬷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自是不敢再劝。
宋老夫人将宋文禹这一留,便留到了傍晚。宋文禹步伐沉重,临到推开房门之前,才调整了一下情绪。
“回来了?”其实阿金早就听到了院门处的动静,只不过是在佯装不知罢了。
宋文禹看着那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诧异,“你还没吃?”
“嗯,等你呢,”阿金笑眯眯地答道,全然不提他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事。
一顿饭下来,阿金说得话不多,竟然也一个字不提,这就让宋文禹心里更加忐忑了,“怀仁与你说了吧,我去祖母房中的事情。”
“嗯,我本在想着,过一个时辰你没回来,我就去寻人,”阿金说得云淡风轻,却听得宋文禹眼皮一跳,差点连手里的饭碗都没能端得稳。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阿金说祖母做的那些荒唐事了。阿金见他沉默,状似不着痕迹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没事,”宋文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否认。话说得太快,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恰在此时,阿金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困窘,恰到好处地接了他的话,“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风声……大慈悲寺那里,最近恐怕是有异动。”
阿金说得委婉,让宋文禹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在说的谁,“太子几天之前已到大慈悲寺居住,你说的异动,是指的这个?”
阿金摇了摇头,宋文禹见她如此反应,脸色立马就变了,“你是说……”
“总而言之,我是断定那边是有异动的,”她说这句话时,竟然有些不敢看他,因为她的消息来源实在经不起推敲,她就只能如此斩钉截铁地搪塞过去。
宋文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忽然在阿金面前站定道:“明日我会将此事告知润王爷。”
“嗯,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更是马虎不得。”宋文禹太清楚朱良莘现下已经被他们逼入绝境,经阿金这么一提醒,他禁不住有些后怕。
“嗯,你说的没错,”阿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宋文禹主动对自己坦白,索性便主动问道:“老夫人今日找你去是做什么?总归不是与你讨论朝堂上的事情吧。”
宋文禹本还沉浸在这些诡谲云波的事情之中,突然被阿金冷不丁这么一问,禁不住有些慌张。他飞快地抬头看着阿金,见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脸忽然就红了。
阿金觉得有趣,又问道:“你脸红做什么?”
“没,没什么,”宋文禹结结巴巴地答道,更显得他做贼心虚,“阿金,祖母让我过去,并没特别说什么事。”
阿金歪着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夫君还是早些跟我说比较好。不然,回头老夫人来找我,我可真就一点准备都没有了。”
“什么?”宋文禹被阿金的话给诈出了一身冷汗。仔细想想,好像家里这位老夫人也是个狗急跳墙的冲动性子。于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无奈地坐了下来,待到情绪平稳了,才看向阿金道:“老夫人想为我们房里添人。”
他话说得委婉,却并没有起到任何平息阿金怒火的作用。这个老东西,身体好一点就作妖。阿金这般想着,唇边却笑意未减,“哦,她是想将谁硬塞给你?”
“我管她是谁?那画像我都没看。我已经和祖母说了,此生我宋文禹,便只有你阿金一个妻子,不可能有别人。”
宋文禹说得笃定,就差指天发誓了。他这般赤城的模样,倒是成功地让阿金心里的火气卸了一半。怒火散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委屈。她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觉得委屈过。
可是即便如何委屈,她都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宋文禹瞧着阿金不言不语,眼中含泪的模样,心疼极了。他将阿金搂进怀里,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背,就好像是在哄孩子一般,“阿金,不要和祖母置气。与你过日子的人是我,只要我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你不松口,你祖母迟早会找到我,”阿金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当然,她来找我,便是她自讨苦吃了。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当然也不会让她讨到半点好处。这个,得先和你说好。免得到时候你祖母说是被我气坏了身子,你又来气恼我。”
“我知道,我尽量不让她来烦你,”宋文禹不是在安抚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这王都之中的纷纷扰扰,他实在是有些厌烦了,想起往后的日子,他突然下了决心,“待到事情尘埃落定,我便辞官随你回江南吧。”
“什么?”这一回,轮到阿金愣住了。她有些呆愣地坐直了身体,双目直视宋文禹。对方的眼神如此真诚炙热,让她险些沉沦其中。又或者说,她早就已经沉沦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待到尘埃落定,我便跟着你离开。家中尚有文渊,可是你却只有我……我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可是……你家人不会同意的,”阿金的心在发颤,声音也在颤抖。
“我会说服他们的,”说到这里,宋文禹微微一笑,“莫要小看了金科状元郎的思辨能力。”
阿金瞧着他,心中复杂万分。她很想问清楚,为何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
阿金轻轻答道,心里却并没有将宋文禹说的话完全当真。她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