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芳低头跟着宫婢走。
慈恩太后居住的寮房前后皆有重兵把守,那宫婢进出腰牌后才被放行。
两人行至一处寮房外侧,那宫婢却不肯再往前。
“周小娘子,我品阶低,不能近主人跟前服侍。你往前走二十米,另有人接待。”
果然,寮房门口已经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圆脸宫婢等候她。
这宫婢大约二十出头,一身气度,言语间更是不卑不亢。
“周小娘子,这边请。”
周庭芳自然见过慈恩太后。
陛下登基头几年,慈恩太后还曾垂帘听政把持朝政。
说起来两人之间也是颇有渊源。
在翰林院的时候,慈恩太后差点给她指一门婚事。
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周庭芳只记得,慈恩太后是个颇有手段和见识的妇人。
但也心肠柔软,无论是对待百官还是嫔妃们,都担得起“仁义”二字。
周庭芳垂眉敛目,缓步走进去。
房内光线昏暗,门窗紧闭,地龙烧得正旺。
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许是刚才御医来过。
屋内有四五人,慈恩太后坐在床边,身边那位应该是桂嬷嬷,还有两个宫婢和小黄门。
而周小六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
周芳只不过是葫芦巷里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妇人,因此她一脸慌张的望向身边的宫婢,直到宫婢笑着出声提醒:“周小娘子,给我家主人行礼。”
周庭芳立刻“噗通”一声跪下。
说话也紧张得直结巴。
“民女…民女…请贵人安。贵人…万福金安。”
“咚”一声。
头重重磕在地上。
磕得很是实诚。
屋内几人都笑了。
桂嬷嬷笑道:“周小娘子这头磕得倒是实诚,可见也是个直肠子人。”
慈恩太后便对身边那宫婢道:“去,将周小娘子扶起来。”
周庭芳又连忙谢恩。
慈恩太后见周小娘子生得瘦弱,姿色平平,但人却端庄。进屋后眼睛规规矩矩,不乱瞟,不乱打听,心中便生出些许好感。
“就是你救了我孙儿?”
周庭芳又准备下跪,“回贵人的话,是民女——”
“不必多礼。”慈恩太后慈眉善目,“也不必拘谨。今日召你来,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
周庭芳作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双手紧紧交握。
依然紧张。
将周芳初见深宫贵人的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
“是,是,民女…不紧张。”
慈恩太后微微一笑,望着眼前人那双清亮的眼睛,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两分,“听说我孙儿落水的时候,只有他和你两个人?”
“是。”周庭芳微微躬身,“这位公子要摘梅花,够不着,让民女帮忙。谁知民女一回头,就见小公子滑到湖里去了。”
“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周娘子竟然敢舍身下水,可见慈悲心肠。”
周庭芳笑得拘谨,“贵人说笑了。家中有个幼弟,刚好和这位公子差不多年纪。我一看到小公子落水,就想起弟弟,因此一时之间头脑发热,什么都顾不得。等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水里。”
慈恩太后笑,“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大夫说你救得及时,若不是你,我这孙儿怕是要大病一场,说不准还要留下后遗症。”
周庭芳捂着胸口,“小公子没事便好。这个年纪半大不小,说起来还是个孩子。这小孩子最怕伤风着凉,可得仔细照料。”
“谁说不是呢。”慈恩太后见她虽然拘谨,但说话间不卑不亢,心里已然喜欢了两分。
不过,慈恩太后疑心未减,只状似无意问道:“周小娘子,怎会在这相国寺中?是来礼佛还是赏雪?”
重头戏来了。
周庭芳面上做出一副凄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