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小人是拿着京都最好画师的画像去的。葫芦巷的那些街坊也都能指证,确认那位柔嘉县主就是周娘子。”
“想来她也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身份造假。如此杀头的罪过是跑不了的。只是…这周娘子说话做事…瞧着倒不像是出身寒门之人。”
林大知道周春来惯爱自说自话,也不搭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只不过…周娘子消失那一两个月的行踪…无法查证…”
“无妨。天大地大,她一个女子,躲进人群里就像是一根针掉进大海里,你寻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但小人发现了一件关键之事。”林大下意识的抬头瞥了瞥四周。
周春来便道:“这凉亭四周都是湖水,丫鬟们都在廊桥下,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林大这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道:“小人在京都附近的驿站中发现年关前沈世子和周娘子同住。那驿丞还有印象,记得当时他们二人是同行而来——”
周春来面色顿住,“这三四个月前的事情,驿丞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小人也是这般问他的。那驿丞说当时入住驿站的不止他们二人,还有萧家的姑娘,她一人包下整个驿站,为人很是嚣张跋扈,因此驿丞印象颇深。”
“画像给他看了吗?”
“看了。不过驿丞问了一句话。他说好生生的一个男儿,怎么画成女子模样?”
“女扮男装?”周春来登时接口,随后不知想到什么,面色越来越沉。
他无心喂鱼,将草料放置一侧,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也就是说…周娘子和沈知两个人早就暗通曲款,甚至说不准是相约来的京都。
再一想到相国寺中周娘子救人之时,沈知刚好也在相国寺中相亲,那周娘子救下王世子此事…会不会是有人刻意策划为之?
可为什么呢?
为了让周娘子和皇族搭上关系?
这可是欺君的罪名!
周春来越想越觉得乱。
“还有一事,小人刚刚经过西大街的时候听说的……”林大凑近身,“张厨娘跳河了——”
“什么?!”
周春来脸色大变。
林大也不知周春来为何如此在乎这个周厨娘,平日里圈着张厨娘鲜少让她外出也就罢了,身边还安插两个丫头跟着她,出府一趟,也务必派人跟着,张厨娘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丫鬟们必须事无巨细的回禀。
林大心有疑问,隐隐约约察觉到整个周府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可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多嘴的事情。
他不过是帮着周老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罢了。
周春来来回踱步,整个人少见的焦躁不安,“人呢?确定死了?”
“确定。很多老百姓亲眼看见她跳入明渠之中,那明渠河水湍急,尸体不知冲向了哪里。或许过两日京畿衙门便会打捞上来。”
“如何确定那就一定是张厨娘?”
“有人问了她,她自己说的。说她惹了事,要下去陪亡夫。”
周春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该死!”
周春来负手,面色焦急。
这下坏了。
张厨娘死了,他便再也没有拿捏罗祖耀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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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祖耀如今生死未卜,流落在外,一定会伺机寻张厨娘身边。原本他计划着利用张厨娘将罗祖耀杀死灭口,如今张厨娘一死,罗祖耀再无顾忌,怕是要将所有陈年旧事全都翻个底朝天!
那么整个周家…离死不远!
大祸将至了!
不行!
今日这一切,都是他周春来苦心经营得来,绝不能让任何人毁掉!
即使那个人是沈知!
沈知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是要为周庭芳报仇吗?
可两人关系何时那般亲近了?
他隐约记得两个人在国子监的时候斗得如火如荼。
周庭芳很少说起读书求学路上的事情,可他记得周庭芳评价过沈知,说沈知手辣心黑多智近妖。
能让周庭芳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可见沈知此人…或许是相当棘手。
亏自己那个蠢货儿子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杀机毕现——
可是危机同样是转机。
管他甚至有什么目的,管她这个周娘子是人是鬼,他也无所惧之!
既然沈知不仁,也休怪他无义!
他招来林大,耳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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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周庭芳碾转反复,无法入睡,冷不丁听到外间传来花盆打碎的声音。
她就知道,沈知又来了。
现在只有两个男人喜欢翻她的墙头。
一个李观棋,一个沈知。
李观棋翻墙颇有君子之风,从来都是青天白日来,且不进她内屋。
而沈知则一定挑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请自来,直接入内。
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周庭芳坐在床上。
屋内没有灯火。
偶有月光透过窗牖进来。
朦胧胧的一片。
她看着那个人影熟练的逼近。
黑暗中,响起男人不满的声音,“我不是早跟你说过,让你将花盆挪个地方?不然我每次翻墙都不方便。”
哟。
好家伙。
这还把她给埋怨上了?
周庭芳冷笑,“我防的就是你们这群翻墙狗!”
“你们?还有谁?”沈知倒是很会抓重点,“李观棋?”
“骂你是狗你倒不生气。”
沈知笑眯眯道:“无碍。习惯了。从前你在国子监,不仅打我骂我,还给我使绊子,辱我名声。如今你骂我是狗,我已欣然接受,我最怕是你…不跟我说话…疏远我。就像从前那样…”
周庭芳一愣,察觉到今夜沈知的异常。
她抬眸。
月色下,看见那人猩红的眼。
凑近。闻到那清雅别致的熏香,还有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
沈知径直坐在她床边,“不多。几杯而已。”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酒量?你明知自己沾酒就倒,何必还要喝酒?”
屋内没有点灯。
两个人只隐约可见对方的身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