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周某这洞府如何?”
似乎察觉到了他心中震动。
人立而行的周蛟,昂首挑眉,眸光闪烁,看似随意的语气中,自傲之意根本掩饰不住。
“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可称巧夺天工四字!”
周蛟虽然在此修行一千多年。
又深通人性。
但归根到底也不过妖属。
哪里懂得深藏若虚,不露圭角的道理?
不过,想想也算正常,毕竟自蛟宫建成,千百年来,陈玉楼还是头一次来此作客的外人。
守着一整座洞府的金玉宝货,却无人炫耀。
那种感觉实在无趣空虚。
如今总算遇到个识货之人,周蛟又岂会放过?
“哈哈……好好好!”
“先生大才,这等词汇换做周某就想不出来。”
原本还想端着点的周蛟。
一听这话,瞬间再按捺不住。
笑声震得周围水雾翻涌。
见状,陈玉楼不禁摇头一笑,这蛟虽老,但仍旧是孩童性情。
但他心里也愈发不解。
“前辈,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先生尽管直言,只要周某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心情大好的周蛟,恨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见状,陈玉楼也懒得拐弯抹角,干脆利落的问道。
“陈某到建水城也有几日,不过……听到最多的消息,都是这几年湖上不太平,大潮浪涌,淹了不少地方。”
“但相处这么久,却丝毫看不出前辈是凶煞嗜杀之辈,可否为陈某解惑,这究竟是为何?”
闻言。
周蛟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眸一下变得阴翳无比。
怒火凭空而起,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
“这件事,还得从三年前那场祭神说起。”
“周某在抚仙湖住了一千多年,这千年来,因为修行不可避免会浮出湖面,久而久之,周围山民便奉我为抚仙湖河神。”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作为祭神之日。”
“说实话,这本来也没什么,他们求个风调雨顺,而我则能享用香火,算得上是相得益彰的两全法。”
“但近些年,我因为到了走水化龙的关键时候,在水府闭关动辄就是数年,久不露面,那些人竟是四处传播谣言,说我就是一介水妖,根本不曾做过半点事情。”
“要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周某就当是他们无知,不知者无罪,但……”
说到这,周蛟语气一下变得锋锐。
“他们竟然借着祭神,将一伏藏师带来,试图将我镇压。”
“先生你说,周某掀船起潮何错之有?”
低头看着陈玉楼。
它一双蛟眼冷漠如冰,杀机几乎掩饰不住。
“伏藏师?”
“镇压蛟龙?!”
听到这个截然不同的回答。
饶是陈玉楼,一时间也不禁陷入震惊。
按照老掌柜的说法,河神忽然发疯,掀翻了祭船,他死里逃生,才留下一条命,自此过后,抚仙湖上大潮不断,弄得人心惶惶,渔民都快没了活路。
昨夜楼内一切,犹如电影镜头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从老掌柜神色以及语气。
不难判断,他应该没有说谎。
但问题在于,周蛟说的应该也是事实。
所以……
陈玉楼眉头微微一皱。
此事,或许是在极度秘密之下进行,以老掌柜的层次,根本接触不到。
祭神仪式中,他不过是颗棋子。
负责护送祭船到大湖中间。
要知道,伏藏师并非一般人,是密宗中最为神秘的修行者。
唯一的目的。
就是在末法时代弘扬密法。
追寻莲生大师的传承。
这些人就如佛宗闭口禅、道教隐修,在自己身上加上诸多枷锁,不入红尘,避世苦修。
与密宗上师、掌堂师不同。
伏藏师是真正有修行在身的密宗僧人。
之前在龙潭山,以坐化为代价,强行镇压黑蛟的那一位,极有可能就是伏藏师。
而能够接触到这些人的,也一定不会是市井底层百姓。
“庙祝?!”
千丝万缕其乱如麻的思绪中。
陈玉楼心头忽然一动。
一个人浮现在了脑海当中。
老掌柜昨夜说的很清楚,每年祭祀河神,都是由龙王庙庙祝来负责。
只是……
唯独有一点他暂时想不明白。
按理说,庙祝就是山民与河神之间的传话人,地位等同于佤寨魔巴,他应该是最希望河神显灵的一个人了。
他又怎么会引狼入室。
召来伏藏师,试图将老蛟镇压?
但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又很难接触得到密宗修行之人。
头疼!
陈玉楼伸手揉了揉眉心。
本以为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大妖作乱,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曲折。
“还有一事,要请教前辈。”
没有立刻回复。
陈玉楼毕竟只是局外人,不知全貌前,自然不好胡说。
“先生直言。”
周蛟眸光闪烁,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数月之前,陈某来滇南路上,曾遇到一个船把头,他说起一件往事,三十年前,他送一行南方客人到梁王山。”
“过湖中时,天降大雨,水中出现一座漩涡深坑。”
“其中有蛟龙现身,将几人尽数吞食。”
“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三十年前?”
周蛟怔了怔神,一下陷入沉思。
三十年对人而言,几乎就是大半辈子,但对它来说,却不过一息之间。
“我想起来了。”
不多时,周蛟眼神一亮,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只是,神色间并无太多变化,甚至眼底比起之前更为冷漠。
“罗教狂徒,也敢图谋周某蛟珠内丹,送他们去死,应该不过分吧?”
罗教?!
听到这个词。
陈玉楼心头再度一沉。
罗教又叫罗祖教、无为教,起于大明嘉靖年代,讲究无为解脱,三教合一,走的是内丹修行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