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鸨母脸上的表情,白鹊词有心要反驳,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她是娼妓养大的孩子,虽然养母好心在良籍人家那里给她挂了户籍,但在这个重视孝道的时代,如鸨母所言,白鹊词的确是随时都有可能沦落成与她一样的贱籍的。
年纪还小的时候,白鹊词也曾埋怨过养母为何不干脆把她送进慈幼院,或者送给一户好人家抚养,但......但捡到她的时候,鸨母也只不过是个稍有善心,身在贱籍的年轻女孩儿罢了,她连这座充满了各种腻味香氛的巷子都出不去,被她的养母,上一任的老鸨看得也严,轻易接触不到嫖客以外的外人,又见惯了这巷子里年纪大的女人们收养“女儿”防老的做派,种种念头之下,便定了将白鹊词留下的心思。
只是那时的鸨母心底还存着些不忍,拿出自己的积蓄拜托在楼子里倒夜香的老夫妇给白鹊词上了户籍,户籍上白鹊词是老夫妇的孙女,但出于鸨母自己也说不明的私心,实际上白鹊词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
这在巷子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人人皆知白鹊词的来历身世,所有人都认为,她虽然挂着良民的户籍,被鸨母养在楼子之外的小院里,小姐一般地读书识字,但她依旧是这欢场中的一员,早晚,也要走上她养母的那条老路。
除非,能有那么一个光芒万丈的贵人从天而降,将她这半边踏进了泥潭的少女抬抬手拯救出去。
每每听到类似的言语,受到龟公兔爷甚至嫖客们明里暗里的调戏,白鹊词,就愈发不愿意认命,愈发想要与他们口中的那种种猜测反着来......
“......你可以走,但是能去哪里?”
“你能从衙门拿到户籍和路引吗,你能保证他们在看了你的相貌,又见了你户籍竟然、竟然在这种地方之后,不生出歹心?”
“你能确定你这路上遇到的都是好心人,不会有人想要算计你的身子,你的身家性命?”
“便是你一路顺遂,躲开了人心的算计,但你这样小的年纪,孤身上路,没有朋友,在外头病了累了,又有哪个能照应?”
年仅十四的白鹊词双拳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垂下了脑袋,弯下了始终挺直的肩背。
“我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只是为着害你吗?”鸨母见了她的模样,心底有些不忍,“这是我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