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守门的太监年纪不大,懒懒散散,吃着不知哪里来的炒豆子,在太阳底下昏昏沉沉地眯着眼,见了身穿宫女服饰的陆宝慧,也没多说什么,只以为她是来给里头那两个送东西的小宫女,索取了几个铜板,问清姓名来历便让她进去了。
陆宝慧首先见到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以及那个身穿布衣,拄着锄头在地旁呆呆站着不晓得想些什么的女子。
那女子面上风霜之色很重,却还是能看得出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妖艳,见了陌生人,她也只是轻轻瞥着:“来找谁的?”
陆宝慧愣了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儿常常有人过来找人吗?”
那女子眯起双眼细细打量了她一通,许久后才开口道:“倒也不是常常,皇后娘娘心肠软,许外头的人......年啊节啊的,送点东西进来。”
她说完,便很是熟练地提起看上去分量不轻的锄头:“你看起来不是来找我的,另一个人在南边第二间的屋子里头。”
说完,就大跨步地离开了。
陆宝慧捂着扑通通乱跳的心,轻声对着女子的背影道了声谢,然后便朝着她所指点的那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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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净无比的屋子里,一个素衣批麻的女子正跪坐在蒲团之上,她的面容已经不如初入宫闱时那般靓丽鲜活,时光沉淀下来的浓浓哀思积聚在眼角眉梢,一声声轻叹里,漾开了陈杂的五味,令她在十数年的光阴里,无数次重新品尝这破碎而混乱的愁苦。
沈惠婉看着自己身前那张小小的供桌上,那块没有刻写名姓的牌位——她所有的亲人死于大逆不道之罪,死后不可得生者供奉;而她曾经以为拥有过的小妹妹,给她带来的是十数年光阴里无尽的悔恨和羞愧,沈楠榴的故事已经被篆刻成碑文,立在害了她一辈子的育阳侯府的废墟之前,她,并不需要来自这罪孽满溢的最后血脉的供奉。
“我知道不该是打扰你,我知道你真的很讨厌我,我已经......试着想要去理解你,但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有一股奇妙的恨意?”沈惠婉看着无字的牌位,喃喃自语道,“它在我的心里不断地飞舞,飞舞,徘徊,盘旋,不知该去向何处。”
“这是你的鬼魂吗?”
“我没有资格去恨的,应当是你,是你依旧不甘对吗?”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
沈惠婉移开了视线,看向打开的窗户,窗户之外,是一片高高的墙,以及略微露出来些许的碧蓝天空:“我决定去做些什么。”
“不带目的,顺从自然地......去做些什么。”
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说过,你的故乡,是一条小船,一道不算宽阔的河......在你娘亲的歌声里,轻轻荡着......荡着......”
沈惠婉两眼迷离,似痴,似癫。
“如果我也能......也能挣脱了这链子,去学着做一条野犬,你是否就能不再恨了呢?”
她望向前方,是那女子鲜血淋漓,依旧带着疯狂与嘲讽的幻影;回首向后,却是身首分离的父母与兄长,一双双怨毒的眼睛。
“吉祥儿,我的吉祥儿。”沈惠婉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她年纪所不符合的慈祥神情,“不要害怕,不要孤单,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