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吴永应声便捧着药碗走了进来,跪在床榻边,双手将药碗举过头顶。
一边伺候荣贵妃用药,一边低声回话:
“娘娘您的身子无碍,只是日后要好好注意保养。”
荣贵妃垂眸,扫了一眼吴永。
然后又抬起眸子,继续用楚楚可怜的眸子望向皇帝:
“陛下,是这样吗?”
说话间,一颗一颗的泪珠从荣贵妃的眸子里滑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砸进了药碗里,在黑乎乎的药汤表面惊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涟漪荡啊荡,荡地吴永觉得自己拖着药碗的指腹发烫,手上力道如有千斤压顶,几乎要撑不住。
这涟漪荡啊荡,终于荡到了皇帝黑沉沉的眸子里。
“嗯。”
终于,皇帝发出了今日对荣贵妃说的第一句话。
态度说不上温和,却也不算冷硬。
荣贵妃隔着重重泪意,执着的盯着皇帝。
似乎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
皇帝抿了抿唇,终于起身走至荣贵妃身前,沉沉的眸子看了看她,又落在吴永手上的药碗上,沉声道:
“把药喝了。”
荣贵妃却没有动,一双含泪的眸子只是牢牢地凝在皇帝的脸上,柔声婉转:
“臣妾喝了药,陛下就不生臣妾的气了吗?”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有些转冷:
“太医说你忧思过重,你还是少揣测朕的心意为好。”
这话不可谓不重,荣贵妃当即眼泪流得越发的凶了,哽咽着哭诉道:
“太医说臣妾忧思过重,可陛下难道不清楚臣妾为何忧思吗?
陛下久不来看臣妾,不愿意同臣妾好好说话,臣妾日日夜夜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陛下生气而厌了臣妾。
臣妾日日思念陛下,没有陛下的关雎宫和冷宫何异?没有陛下的臣妾,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臣妾就这样一夜一夜地熬着,眼泪和心血都要熬干了呀!”
荣贵妃一双泪眼凝着皇帝的面容,声声啼血,哭得人心肠都软了。
“哎,你乖一些。”
皇帝也软了语气,抬手在她依旧白皙饱满的颊边摸了一把:
“待会儿留下陪朕用晚膳吧。”
荣贵妃方才破涕为笑,歪着脑袋,在皇帝的掌心蹭了蹭。
乖巧地,如一只华丽又慵懒的猫。
吴永知趣地捧着药碗退了出去,随手交给徒弟:
“先放在炉子上温着吧。”
小徒弟应声去了,吴永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脸,心下暗想:
怪道贵妃娘娘能盛宠不衰十几年,果真有几分旁人难以企及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