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才刚被她收为入室弟子,对她十分依恋,见她时常独自去人界,便暗中跟随,却不想见到她与一名凡人男子相会。
待她离开后,他跟踪那名男子,发现他只是一名琴师,除琴弹得不错外,别无长处。
他本没有将那凡人放在心上,可却偶然撞见有女子对那凡人诉衷情,那凡人以自己已娶妻为由拒绝了。女子不肯罢休,不断追问,那凡人便道,方才来看自己弹琴的便是其爱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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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掩面,泣涕而去。
云述闻言,不禁怒火中烧,这凡人竟敢亵渎他师父,染指紫霄雷府高高在上的仙尊?
一介凡人,区区蝼蚁,凭他也配?
可想起师父与他相知甚深,亲睦和乐的模样,云述心头仿佛有根针扎在了心尖上,百般不是滋味,只恨不得这根刺永远消失,恨不得……与师父那般相处之人是他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
自那后,每次师父下山去见那凡人,他都会偷偷跟随,心头的憎恶、嫉妒、羡慕,犹如毒蛇衔噬着他的心。
后来,师祖飞升失败,陨落于雷劫之下,师父被宗门事务绊住脚,多年不曾下山,只偶尔听着无极殿中传来的琴声,望着鲁县的方向叹气。
他知道,师父心头记挂着那个凡人。
那个凡人应当老了,或者死了也说不定,云述阴暗地想。
正好,门内分派下任务,让云述带领弟子们下山历练,他便趁机前往鲁县,去会一会那凡人。
可来到鲁县,云述并未见到那凡人的踪影,难道真死了?
他向其邻里打听,却听说凡人外出寻找他妻子去了。
云述怒不可遏,这凡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还不死心,想要纠缠他的师父。
他一路打听,终于打探到那凡人的行踪。
时隔多年再见凡人,他果然老了,可却并未像云述所想那般潦倒,身上反倒多出一种经历世事之从容,只是似乎眼睛不好了。
云述听他问路,得知他要前往武陵境,便暗自跟随,想寻机阻止他继续。
他本来只想伤其腿脚,再将其送回鲁县,等再过个十年八载,这桩事、这个人也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中途师弟们却出了意外,他们闯进妖兽地界,遭受兽群袭击,于是向他求救,他只得暂时撂下这头,先去救人。
正是这一去,才引来了祸端。
袭击师弟们的都是低阶妖兽,他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人救了出来,因此掉以轻心,忽略了这些低阶妖兽背后的头领。他安顿好弟子,来到武陵境准备解决凡人,那凡人也依照他计划那般,顺利摔断了腿。
可偏就在这个时候,他遭受了妖兽的伏击,等他浴血奋战,将妖兽与其首领击退后,才发现那凡人被啃噬得,只剩一颗头和一副骨架。
他盯着那副尸骨半晌,然后狂奔而去,跑着跑着,他脸上的恐惧、悔恨逐渐被窃喜、畅快所取代。
凡人死了,如他所愿。
他望着凡人曝尸之地,脑海里千头万绪,他正准备回去将那凡人埋了,空中却划过一道白光。
那是他师父。
回不去了,他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跑去,将那条命、这件事,永远地抛在了身后。
城里传来的更声,将云述从陈旧的往事中唤醒,他望着紧合的城门,猛然惊觉,原来他的那扇门,早就被关上了。
伏青骨的话回响在他脑海中。
他,曾经也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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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青骨回到金玉楼,并未着急进门。
她跃上高耸的屋顶,挥手拂开云雾,露出天上弦月,然后凭空设下聚灵阵,将月之精华汇聚其中,以真气将其淬炼,再注入玉佩之中,为三郎养魂。
黑暗中,玉佩发出微光,一缕淡青色的残魂,在其中飘飘荡荡。
因果相就,这也是她的债。
“伏青骨。”她叹息道:“蹉跎一生,还白白丢了性命,你难道就不怨吗?”
过了许久,玉佩投射出四个字:无怨无悔。
她盯着那四个字,会心一笑。
“小师叔,好雅兴。”戏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伏青骨抬头,就见一道人影浮在月光中,“大半夜不睡觉,难道在此赏月?”
伏青骨一鞭子将他卷下,落到了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