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贾公闾这番话,却几乎要让她的谋划功亏一篑。哪怕魏帝还想用她,但是信任也荡然无存。祸患则会潜伏在旁。
裴皎然迅速起身从席间,走到袁叡身边跪下,“陛下明鉴,臣不识得此人。臣能走到如今的位置,皆是仰赖陛下天恩。独孤峻叛乱之时,臣在奉天奉驾,如何与逆贼勾结?臣实在不知贾相公何来此言。若陛下对臣有疑,臣愿意让御史台调查。”
说着裴皎然脱了帽,稽首叩拜。
“陛下明鉴,草民的确不认识裴尚书。刚才所言,也皆是草民肺腑之言。”袁叡连忙解释道,身形有些颤抖。
话止裴皎然抿唇闭眸,她方才的话是以退为进,可没想到袁叡居然这般。他的仗义和敢作敢当对她无用,反倒成了递到贾公闾手中的刀子。
裴皎然转头掀眸,看着袁叡。语气颇为严肃,“郎君得天恩,得以入长安赴考。如今登第,自当好好为朝廷效力。岂能因市井流言而曲解陛下设立枢密院的苦心。你阅史书,可知若朝政皆在一人之手的后果?废立天子不过一念之间。你尚未授官,不知晓政令运作,又岂能因个人偏见,对所有事情一概而论。”
在这个世界唯有怀揣实力,才能踏上权力的牌桌。牌桌上的人用大义所构造出美妙的世道,内里其实是充斥着各种利益。内宦能和南衙分庭抗礼,是因为魏帝想用他们遏制住南衙的群臣。现在就拆穿魏帝的心思,明日她就得重蹈覆辙,含恨化作白骨。太子没有点醒袁叡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她必须点醒袁叡。让他清醒认识到时局如何,更好地保存实力。
她希望袁叡不要硬着头皮,把魏帝逼上悬崖。赶紧服个软,给天子台阶下。史书留给世人的,除了榜样还有血淋淋的教训。东汉时卷入党锢之祸的三君、八俊这些人,哪一个在当时的地位不是举足轻重,哪一个不是当时的佼佼者。他们留在史书上的,正是为了告诫后来者在没有实力前,任何一次犯险出手都是在自寻死路。
袁叡和房鉴月这样的赤诚者,不该牺牲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斗争下。前提是袁叡能明白她的苦心。
魏帝一笑,“裴卿之才,惠国惠民。朕是知晓的。此人之言的确悖逆,不可不查。即刻将此人下御史狱,听候查处。至于裴卿也一块入御史狱待查,以示公平。”
听得魏帝的话,裴皎然舒眉。没把她和袁叡放进神策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御史狱可比神策狱好多了。
鹿鸣之宴至此已到尾声。魏帝起身携太子等人离开。两波金吾卫分别带着裴皎然和袁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