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叹了口气,居然没有什么惊奇之态……实际上,入了靖安台后,他早查到了曹州徐大郎家的底细,此人父亲未及出仕不说,祖父是东齐梁郡太守,曾祖父是东齐东郡太守,这两个地方都在左近,而且一个是中原核心大郡,一个是河上要害大郡。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徐家已经不是一般的豪强之家了,是大魏朝廷眼里妥妥的反动派,东齐余孽,甚至考虑到之前徐大郎的作为,说他是个实际的反动派,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当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似乎也只是给瞎子抛媚眼。
几人看张行稍作沉默,居然隐隐去扶腰间。
而张行此时回过神来,立即从容昂首来言:“不用姓名,大约两年前,杨慎造反速败后,我曾跟徐大郎一起在河上送李枢李先生东行……只说此事,他便晓得我是谁了。”
灯火下,几名武士中的两人明显诧异一时,然后便与周围人使眼色,接着,一人匆匆入内而去,那牵马之人也一改颜色,一手牵马,一手指向里面,含笑来请:
“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只是局势如此紧张,也是事出有因,还请阁下与我速速入内,主人马上来见阁下。”
张行点点头,便随对方一起往内院而去。
这门房明显是压着速度的,说是速速入内,其实速度要多慢有多慢,偏偏满是客气话,还不好摆脸色的。
另一边,一名明显知道当日之事的武士早早冲入后面,不过片刻便过了三五重院子,抵达灯火通明的大堂,先朝一边两个人点点头,然后直接朝另一边独自坐着的主人家拱手,将原委道来。
“胡扯!”那主人家,也就是徐大郎徐世英了,闻得此言,反而失笑,却居然去看对面两人。“李先生、雄大哥……当日还有人跟咱们一起赶这趟路吗?”
原来,徐大郎正对面二人,居然正是布衣打扮的李枢和雄伯南,这二人不知为何在此,此时闻言却也齐齐来笑。
其中,雄伯南干脆大笑:“哪来的其他好汉?最起码当日徐大郎这一程只有咱们三人,若真说有别人,便只是靖安台一群朝廷鹰犬了……要我说,且抓起来搜一搜,说不得能搜出来一根黑带子也说不定。”
已经脱去两年前青涩之态的徐大郎也随之大笑。
但笑完之后,徐大郎反而正色:“能说出那事的,我家人又不认得,怕真是当日的官面人物说不定……而此时过来,也合情合理,跟着河上百万之众一起来的嘛……至于为何主动要见我?无外乎是要借机勒索,打打秋风罢了。说不得见了面,一问他为何过来,他便要说:‘徐大郎,你祸事来了……轻则入狱,重则抄家’……”
此言一出,李枢捻须颔首不停……只觉得这徐大郎两年不见,便条理明晰,举重若轻,委实让人刮目相看,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地方英杰。
至于雄伯南,倒也干脆:“我从东边到西边,从北边到南边,河北、江东、东境、中原,各路好汉家,哪个不被关西人勒索?着实可气。”
标准关陇门阀出身的李枢笑了一笑,引得徐世英一瞥,而雄伯南根本没注意到,只是继续表态:“要我说,现在这般乱,若来的人少,直接挖坑埋了便是……或者我来动手,直接飞个几十里地,将人扔到远处路边。”
“怕只怕来之前跟人交了底。”徐世英摇头以对,然后去看自己的心腹家入。“好生请进来吧……看看能不能打发。”
家人匆匆而去。
“正好,若真是当日故人,我们也不用回避了。”李枢坦荡出言,稳坐如钟。“还可以感慨一声缘分。”
徐大郎只是点头。
片刻后,几名武士将来张行引来,四人交目,诧异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来说了。
半晌,倒是雄伯南难忍尴尬,率先起身,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至于张行,见到雄伯南起身,终于负手往里走了两步,然后左右拱手,当场来笑:“诸位,真是缘分。”
“正是缘分。”雄伯南立即回礼,略显尴尬以对。“张兄弟如何来了?怀戎的事情,还没谢过兄弟你。”
“那算什么事情?雄大哥的恩义我常记在心里。”张行不卑不亢,拱手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