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大营里诸将踊跃求战、士气旺盛。
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虽然圣人本圣带领的中路大军与核心补给线已经糟糕到了一定份上,而且注定还要继续垮塌下去,但是左右两翼各十万大军却全都摩拳擦掌,将领和相当部分中低层军官军士也都想建功立业。
而且这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因为南北两路,河间与徐州都有自己独立的仓储准备与补给线,都有自己特色的军种配置,两边的部队也都大略躲过了二征东夷中的主力大军惨败,也都是有自己独立的军事传统的……甚至,两路的核心将领因为种种原因,都对之前数次惨败保持了一种雪耻心态。
与其是张行所在的中路军这些拉跨玩意搞不懂人家,倒不如南北俩路军有点搞不懂中路军,怎么顺着大河走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你们的补给线不是天然的吗?
当然了,这边也是有理由的,只是一个二征东夷与样慎之乱死伤者多为东都直属主力,便足以遮掩过去。
更何况,也没人敢真问……真要是问了,一算计下来,好像中路主力就是多了个毛人圣人,那责任算谁的?
所以,上下只是踊跃请战,并不言他事。
“刘婶安葬在村外,年前初冬变冷时去的,死前托我娘给你道声感激。”
登州东南部,几乎全都是永久工事的开阔登州大营内,刚刚折返的秦宝在马厩里遇到了张行,然后主动向正在喂骡子的对方告知了一件消息。
张行听完以后,并没有多少哀伤……只是一面之缘、一饭之恩,若真有什么感情也是胡扯,无非是受人之恩,尽量报答罢了,而且一个老妇人,成了孤寡,也没什么活头……所以,也只是稍微一点头,然后立即做答:
“应该的。”
秦宝点点头,也不好再什么。
“令堂呢?”张行将麦麸倒入桶中,稍作搅拌的同时继续来问。“只是让她老人家等在登州城里,还是让她去了幽州或者东都?”
秦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给出了答案:“她自己想去东都。”
“想在儿子当官的地方住?”张行喟然以对。
秦宝低头不语。
“有件事情。”张行进一步往桶内倒入一口袋黄豆。“你记得我是从你家东面山里穿过来的吗?”
“记得。”秦宝精神稍振。
“我在你家东边山坳村落里留宿过,那村子距离你家不过一整日的路程……想去看一眼。”张行将最后的饲料连着桶子放到了黄骠马的跟前,然后认真以对。“但委实记不得路了,又不想用罗盘,你知道那地方吗?”
“真不知道。”秦宝摇头不止。“这边才是正经大路,而那边全是山,山里面哪里藏着一个小村子也是寻常,我估计是为了故意躲避赋税才去的……”
“但应该也没躲过徭役,所以一定还是有迹象的。”张行摇摇头。“过两日我找机会自己去,实在不行等此战后再……”
秦宝只能胡乱点头。
兄弟二人之间,不知为何,一时间居然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给打断了二人听到清楚,似乎就在大营周边,甚至内部,嘈杂声陡然响起,然后便是争吵喝骂,紧接着是呼救声与哀求声,而且声音和动静越来越大。
这让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原因再简单不过,此时正是下午,光天化日之下,满满都是甲士的大营里,御驾也在,数不清的名将都在,就算是有骚乱,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于是乎,二人都不敢怠慢,而是立即转出马厩,往外去做探听,并很快得知了问题所在。
“民夫们也不傻,都知道快要出兵了,也都怕自己被选中一起过落龙滩……”钱唐阴沉着脸走过来解释。“正好有一支民夫抵达,被征调去前面铺路,一时惊吓过度,就闹了起来,直接惊扰到圣驾……司马相公和张相公紧急派了金吾卫去做镇压。”
“也不怪他们。”
秦宝踌躇一时,一声叹气。“我从家里过来,那边民间也都怕的紧,什么谣言都有……不光是什么《无向东夷浪死歌》,还有传言,陛下和先皇接连不断去征伐东夷,本质上不是差那五十州,而是要借机杀光东齐故地的男人,用光南陈故地的财赋,好让关西人将我们搓扁了揉圆了。”
“胡扯。”钱唐一直等秦宝完才一声低喝。“这明显是东齐那帮子余孽整出来的,哪有这般荒诞的法?”
二人如今是平级,但钱唐资历摆在那里,这么一声轻喝当然也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钱唐的喝声有些虚浮。
不过,秦宝也觉得荒诞倒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