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是两幕。
牛达和尚怀志各自心凉,却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部队撤回,但早就意识到全局危险的张须果和鱼白枚如何能放他们回去?官军大队,早就向两侧挤压过来,试图将这两部各千余人给彻底包围吃下。而且,效果显著。
西侧这里,随着牛达的催促,部众奋力往回走,尝试回归,但军队掉头,外加前方被阻隔、侧翼被围攻,理所当然引发了队列变形,许多军士猝不及防,直接踏入连着工事的水泽泥淖中。
慌乱中,已经陷入恐慌的牛达一个激灵,然后毫不犹豫,奋力挥舞手中长枪嘶吼:“不要应战了,直接往西面沼泽地里走!甲胄不要了!带着兵刃当拐杖快往西面走!他们不敢追,也追不上!”
当然,牛达本身有马,却是不需要脱去甲胄,直接便往其中踏去,做了个逃跑的示范作用。
周遭本就是他部下的黜龙军士卒瞬间醒悟,转身往水泽中行去。
用来接连工事的水泽不深,下面也不是什么泥淖,很多士卒慌乱到连甲胄都没脱,却也能在里面艰难行进……紧随其后的张须果本部见猎心喜,忍不住追入其中。
张须果看到这一幕,意外的没有阻止,反而面露期待。
但很快,这位官军主帅的表情便从期待变成了失望,甚至恐慌起来——水不深、泥淖也称不上,但战场西侧的这片积水面积远超想象,溃散入水泽的黜龙军接近千人,都明显还在水中艰难跋涉,几个骑马的军官甚至已经走了数百步,马蹄下的水花都还非常明显。
很快,兴奋的追逐者也迅速在其中失去了组织和行动力,变成了艰难跋涉,然后自行撤回。
雨水中的张须果眼皮直跳,立即让部众呼喊,正式号令部队回头,也不再去看这支打着牛字旗号的溃军一眼,因为他已经验证了自己所担心的情况。这还不算,如果从工事这里,到贼军忽然出现截断后路的位置为止,整个战场西侧全都是这般深厚的水泽区,那麻烦就更大了!
偏偏,从贼军的布置来看,从之前司马正的情报描述细节来讲,他们很可能就是这么布置的。
换言之,齐鲁官军的绝大部分主力,应该已经被工事和贼军绕后部队给堵在了一个数里长、数里宽的大口袋里。
这个口袋太大了,所以大部分基层士卒还没有感觉到。
但是不要紧,随着两头的封锁越来越严实,随着天色变黑,随着越来越累,只吃了早饭的士卒一定会渐渐恐慌起来,然后向贼军预设的陷阱,也就是西面沼泽里逃窜……能逃进去三分之一的人,本军就会丧失组织能力,贼军就会趁势发起总攻。
到时候,不要说这个口袋里的人,便是陷入沼泽里的也跑不掉。
或者说,真到了那份上,跑掉了又如何?此番大败后,什么细枝末节能耽误这支自己一手创造的齐鲁子弟兵实际上就此消亡吗?
这一边,张须果心惊肉跳,却不耽误另一边,他的爱将鱼白枚取得了此战到此为止,最大的一份战功与斩获。
另一边的黜龙军首领是尚怀志,他顺着历山而出,也被截断分割。再加上他的部队本就比牛达更弱,实际上,让他率部靠着历山出击,本身就是他自承兵弱特意索求的结果,但此时反而成为最致命的一点——牛达的部队可以逃入水泽中,他尚怀志的部队却很难上山。
刚刚直接崩了的山,差点劲就泥石流的山,让部队怎么上?
当然了,一个人也是可以上的,仗着奇经八脉通了六脉的修为,尚怀志完全可以自己往山上钻。但他不舍的,他怕上山后本部立即崩盘,自己丢了最大的本钱。
于是,他展开了字面意义上的负隅顽抗,然后就被鱼白枚发现了。
鱼白枚战至此时,早已经杀得红眼,如何能放过如此战机?其人先率部突进到对方旗下百余步的距离,然后不顾危险,施展起凝丹修为,当空腾跃,手持长枪,直向前取,却也不进取过多,乃是只进二三十步,便落下杀人,也方便亲卫和部众自后突进接应。
如是再三,便已经格杀十余众,杀得黜龙军心惊胆裂,更直接逼到退无可退的尚怀志跟前。
尚怀志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来战,但从修为到战局再到士气,全都不如对方,哪里能胜?两马逼近,对面鱼白枚一枪刺来,尚怀志只是一躲,结果起身时便被顺势反手过来的枪尾捣中肋下,直接疼的撒了兵器。
鱼白枚杀得性起,根本不愿做什么生擒,复又灌满真气一枪刺来,直接穿破对方腰上甲胄钩环,深入腹中,然后奋力一搅,便将尚怀志的五脏六腑卷了个稀烂,然后掼于马下。
尚怀志造反前就是济阴郡都尉,造反后便是因为夺取济阴郡失误,也还是给了大头领,其人既死,其部初时一惊,反而各自奋力,但很快,这股劲过去,便是彻底失措,狼狈溃散,或弃械投降,或转身上山。
但弃械者多被官军随手挥刀杀死,尝试上山的,十之八九滑了下来,就在山脚下如宰牛杀羊一般被官军轻易处决。
这次成功的围杀,一直到张须果新的军令传达,方才停止。
不出意外,新的军令正是要鱼白枚统帅军队,趁着黜龙军两翼被分割驱逐、消灭的空档,立即向前方工事区的两翼发动新一轮突击,尝试突破。
但这一次,结果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些让人惊愕。
徐世英面色发青,只捏着下巴紧张来看,待远远看着官军又一次在两翼工事区落入下风,然后忽然想起一事,复又匆匆回头下令:“立即向后方将台请调,将李公之前败退的四千人压上来,充实中军,你亲自去!”
一侧的亲卫首领,当即应声行礼,便要去执行。
但很快,徐世英便如说什么理所当然之事一般继续叮嘱了一句:“若将台那里,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把回复拖延了下来,你就直接去身后军寨东南角,去寻黄俊汉,只说是我的军令和雄天王的军令,然后让他带着人去军寨中找那四千兵,尽量将人带来!”
亲卫首领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点头,然后匆匆离去。
雨水中,同样在一直细心观察战事的张须果有些发愣,直到郑彪狼狈回报,告知了他身后一段区域水泽确实广大后,方才回过神来,却又顺势回头看向了北面……说实话,那边目前看不大清楚战况,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回军拥堵,可以想见,樊虎一直到现在都没能驱除掉穿插过去的贼军。
但张须果不怪樊虎。
因为贼军肯定是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进行穿插的,而樊虎的支援部队是走了一半匆匆掉头,再加上一侧是山一侧是沼泽,部队必然因为这种折返混乱不堪。
能不能在对方第二波穿插援军抵达前组织起一次进攻都不好说,不像自己这里,一直在交战节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