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说,只讲这种延续了数百上千年的中央集权惯性下,人们虽然未必能够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依旧可以从经验中得出某种结论,那就是黜龙帮这种没有一个独断者的制度是“不合时宜”的,是“非正经路数”的,是“没有前途”的。
自然也是所谓“望之不似人君”的。
然而,现在随着黑延将北地七卫的最高决策机制摆出来后,众人却似乎又恍然起来。
什么东西都可以循序渐进,只要加上去一点东西,似乎原本看起来不合于主流认知的玩意,便也渐渐相合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找成例、寻旧制,让人安心。
譬如眼下,张大龙头差的,黜龙帮整个决议体制差的,其实好像就是这个一语倾覆的一手否决权。
只要有了个这玩意,张大龙头便走上了黑帝爷当年的制度旧路,谁还能说黑帝爷的制度不够合乎道理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许多大头领、头领们的心思却没那么一致,很多人自然觉得豁然开朗,但也有不少人忽然又觉得眼下这种模式似乎挺好,没必要让张大龙头获得什么名正言顺的“一言倾覆”之权,哪怕之前还觉得原来的制度不对味。
当然,也不乏有人一开始就不希望再乱变。
还有人觉得可以让张龙头名正言顺去做首席,但没必要“一语倾覆”。
更多的人则是糊里糊涂,根本分辨不得。
包括魏玄定,也有些失落起来,因为真要是如此,他很可能就要丧失自家最大的政治资本,沦为一个寻常大头领了……但似乎这般想,又有些心不足。
只能说,人心历来如此。
“黑司命不在这里多留吗?”记住了一个一票否决,张行继续往外走,并与黑延寒暄。“看看军事,还有白沛熊他们的安排……”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既然出来,便生死有命。”黑延倒是依旧潇洒坦荡。“军事什么的,我也见的多了,倒是南方风貌,确实想多见一见……誓书已经到手,届时登州发船也好、渤海发船也好,就不必管我了。”
张行点点头,只在般县大营的西门外,与诸多大头领、头领目送对方在乌云下离去。
人既走,有一人忽然忍耐不住,就在此地当众拱手请言:“三哥!决议前魏公告诉我,关许、还有一些其余俘虏是曹善成跟薛万弼作梗,不许交换回来的,是也不是?”
众人循声去看,见到正是在附近养伤的大头领牛达,也是心下恍然,关许是对方副手,双方自然有些感情,而且若非是关许被拦住没能及时交还回来,很可能有资格领一营兵,或者在这次决议里分到些什么的。
再加上之前战败之事,牛达自然含恨。
“是有这说法,不只是武阳郡的内应……我们清河的内应也从郡丞那里直接听到了相关言语。”张行负手而对,神色坦然。“据说曹善成对俘虏了关许的屈突达说,关许是正经地方主官,公然降贼,不是寻常军士,应该杀之以正国法;至于薛万弼,他干脆对屈突达说,若是屈突达再行交换俘虏,经行清河,需小心他的长槊不认人。”
“这该如何是好?”牛达无力且焦急。“性命操之于人手?!”
“无妨。”张行刚要再行言语。
旁边陈斌不免有些不安:“龙头,清河内应的事情在此处说无妨碍吗?”
“无妨的。”张行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复又看向牛达。“关许那里大约也是无妨的。”
众人诧异。
张行转过身来,看了眼头顶乌压压的云彩,又看了下身后占地面积巨大的营盘,这才回身对周围一群头领来言:
“天气渐热,又闷,曹善成跟薛万弼可以死了。”
众人一时茫然,下一刻一声霹雳,雨滴便落了下来。
PS:大家新年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