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陇上行(19)

黜龙 榴弹怕水 4029 字 1个月前

接下来,大军纷纷涌上,直接往城西而去,放在官军眼里,更是一种片刻不停,来做进攻的姿态,反而骇然。

「屈突将军,贼军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在城墙和营地中间立阵,城内士卒根本来不及被控制,趁对方立足未稳,咱们出去再战一阵,便是两面包夹之势!「营寨内,李清臣一条腿明显趔趄,嘴角尚有鲜血,犹然请战。

屈突达看了此人一眼,长呼了一口气,却是伸出手来掰起了手指:

「张行、徐师仁、雄伯南......这是三个;单通海、王叔勇、程知理、牛达、樊豹、徐开通、王伏贝、冯端、陈斌,还有个姓谢的,还有个姓贾的......这是十一个;至于营头,之前以为是二十五个,现在最新情报是三十个。」

李清臣当然知道对方是在数什么,但还是咬牙:「未必到的全!而且他们远道而来,必然疲敝的厉害!」

「到一半也打不了。」屈突达无语至极。「我们就一个成丹,三个凝丹!而且我们也是远道而来,还战了一下午,今日下午打五营骑军三个凝丹都差点没打过来!李副使,我明白告诉你,这局面,薛常雄来都挡不住,现在最大的指望是天赶紧黑,然后借着营寨休整一阵子就赶紧走,要是他们发了狠,我们就分开带人走,反正顺着河道往西就是.....」

李清臣还要说话,却不料屈突达直接不耐:「李十二,你若是真有心,更要忍一忍,现在吕大使被俘,你忍下了,等回到邺城,便是你自家做主了!何必来缠我?在东都的时候,皇叔与我什么交代,你没在旁边?」

话到这里,李清臣沮丧至极,只回头去看秦宝,孰料,去了头盔的秦宝也面色青白不定,只立在旁边定定来看东面城下的旗帜。

彼处,黜龙军的红底黜字大旗刚刚摆下,而宛如寻到什么锚点一般,无数的黜龙军兵马正在蜂拥聚集。

「不好!」屈突达看了一会,忽然醒悟。「黜龙贼寻立足之地寻得太快太坚决了,待会必然来攻!」

「如之奈何?」李清臣陡然来了精神。

「能如何?」屈突达面色铁青。「秦都尉、黄都尉,你二人一个去南营,一个去北营,记住了,若对方去攻你们,不要显露身形,只安抚人心,稳住局势;若对方不攻你们,你们则要留心看他们除了高手或者真气军阵外还发不发兵,只要发兵,就从两翼趁着暮色去夹击他身后兵马,不要碰他们的真气军阵或者那些打头的高手;而若是不发兵,便是他们将前营和中军大营这里给杀绝了,也都不要乱动,天黑之后,他们也不敢乱战的!至于李副使,你有伤,不管去何处都行,反正不要暴露.....」

魏郡来的黄都尉立即应声便去,而秦李二人对视一眼,前者闷声离去,后者也拖着伤腿,咬着牙跟上。

果然,过了一阵子,大约太阳及地的时候,虽黜龙军明显还没有铺陈立阵妥当,却还是见到各部数骑往中间大旗下汇

集起来。

随即,在屈突达近乎于头皮发麻的目视下,对面「黜」字旗下忽然弥漫出了小范围白雾——毫无疑问,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也晓得,这应该是就是那个寒冰真气为底的著名军阵了。

就是这个军阵,劫持了皇后,打败了张须果,击退了薛常雄,而现在,轮到他屈突达来接了。

且说,理论上只要能够真气外显,哪怕是两三个人,相互放松下来连接了,那也叫真气阵,实际上,江湖上是不缺这种小规模真气战阵的,师兄弟之间、宗族兄弟之间,屡见不鲜。但是到了军中,因为铁甲、钢弩、战马、长兵这些完全可以量产且效用并不比真气差太多的装备存在,组建这种小规模军阵就显得不够实用,尤其是不到凝丹的话,也往往缺少真气储存量,根本无法持久,还不如留着使那一下子两下子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界始终对张行的修为高看一头。

当然了,也到此为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成丹阶段的观想,会是一个大门槛,这可不是武艺好甚至天赋好就能过的,你得有自己坚信和坚持的东西,而且要最起码自家想得通。

换言之,屈突达见到这个军阵之前,一直是把张行当做是成丹境来看的,而现在,他看着雾气渐渐滚开后的真气军阵原状,却又莫名产生了一丝更疯狂的念头——这厮不会造反的念头太通达,然后又得了河北与东境的地气,开始朝宗师跑了吧?

无他,对方太不吝惜真气了,居然远远的就维持起了这么大的真气阵,而且这么大的真气阵居然只是十来个凝丹级别的高手,殊无其他人参与。

半刻钟后,太阳落下来前的那几息功夫里,巨大的真气军阵再不迟疑,当场启动,若是自城上看去,几乎宛若一颗巨大的被压扁的冰球一般,然后就势不可挡的自发性朝前方滚了过去。

没有任何意外,伴随着守军两轮象征性的弩矢雨与栅栏被碾压的爆破声,此时被官军占领的营寨前营瞬间失守。

哪怕是之前早早做好了撤退备案,千把人的前营军士依然临阵腿软,然后当场失序,而失序的结果就是,更加干脆的被那个庞大且撕扯成不规则形状的冰球给碾过去,死伤当场。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随着太阳彻底西沉,暮色深沉偏偏今晚又是月末,不见月色,战场上肉眼可见的黑布隆冬起来,便是真气军阵效果也差了许多。

这个时候,位于南面侧营的秦宝忽然开口:「黜龙军来的太仓促,又丢了营寨,没有火把,不能夜战。」

李清臣当场松了口气。

随即,秦宝忽然再度开口,却又说了个有些偏移的话题:「屈突将军是故意留下千把人在前营的。」

「慈不掌兵。」李清臣反而为屈突达做解释。「既然决心要撤,总要顶过这片刻的,留的少了,伤亡更大......」

「我是在想,前营的人里会不会有人也猜到了,只是一则想着尽忠职守,二则想着老母在后,三则想着自己还有几分本事,不一定被碾过去?」秦宝幽幽来叹。「然后就被碾过去连后悔的机会都无呢?」

李清臣沉默片刻,也叹了口气:「你是被今日那一箭伤到了吗?后悔了?」「我以为是两军交战.....」秦宝没有讲之前小周的喝骂,实际上他也没在乎小周的喝骂。

「道理上是如此,实际上是战阵上十之八九都会杀红眼。「李清臣正色道。「你当他是兄弟,却恐怕没想过,他在黜龙军两年多了自然又结交了新的兄弟,然后你却日渐淡了,若是你再杀了他的新兄弟,自然会恨你.....什么言语,什么许诺,或许还记得一点形式,内里十之八九是断了的。」、

暮色愈发深沉,远处的真气大阵明显停了下来,李清臣

犹豫了一下,继续来问:「当日你没跟他走,是因为你有老母在堂,而你母亲一辈子便只是望着你做大官,登堂入室,续了秦氏门楣.....是也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宝摇头以对。「你是不是想问,既如此,如今张三哥得了势,我跟张三哥也能出人头地,所以动摇了?」

「是。」李清臣干脆来答。

「不是这样的,最起码不只是这样。「秦宝望着头顶已经显露的星星认真来言。「李四爷跟张三哥说话的时候,我常在旁边,也曾自己想过一些东西的。」

「你觉得他们俩谁更对些?」

「都不对。李四爷的意思多在于强弱,他总说关陇的力量大,迟早还会赢,老老实实在关陇这边窝着,等待时机便可.....我其实不以为然,总觉得你们关陇人太欺负其他地方人了,我自是东境人,如何能不计较此事?」秦宝正色道。「总之,这个人太实际了,实际到让人害怕。」

「那张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