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你们冯氏作为,俨然不合制度,清誉上不如崔氏恐怕是理所当然,要我说,便是房氏也不如。」张行说这话时是堂而皇之坐在宴席主位上的,言语一出,原本就对这个反贼不知道尊老爱幼而不满的冯氏子弟更加愤怒,却又不敢插嘴,只去看雄伯南跟冯端。
冯端不用说,雄伯南年轻时在长乐厮混过很久,据说很受冯氏照顾,与几个冯氏子弟也都熟稔。
但雄伯南跟冯端只是装作没看到这些人目光。
罗术更是捻须来笑,俨然存了看笑话的意思。
冯无佚当然晓得不能这么尴尬下去,便只能认真拱手询问:「张首席,冯氏作为哪里不合制度。」
「土地。」张行脱口而对。「我刚刚问了,整个南宫湖周边全是你一家土地,这明显是冯氏这两年趁着乱世圈起来的吧?否则按照授田制度,便是你家土地都在这边,又如何圈了整个南宫湖?而人家崔氏、房氏虽然在清河也有庄园,但多少还是照着规矩来的,也就是先租赁再雇佣,以崔氏的名义提供赋税徭役的公平保护来换取收益······这岂不是高下立判。」
听到这里,冯无佚当场释然,下面的冯氏子弟也多失笑,甚至有洋洋得意之态。
「张首席误会了。」刚刚违规担任了赵郡太守的冯无佚捻须来对。「老夫家土地的确多,不只是这里,长乐那里也有成片的庄园,宅子也格外大,但这些都不违法,乃是老夫在御前工作了快二十年,圣人明令通过奴仆制度赏赐的授田,而清河崔氏跟房氏在大魏是没有出仕机会的,自然也没有这些超额土地。」
「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阁下了。」张行了然,当即扶案恳切提醒。「可若是这般,冯公就更要小心了,因为黜龙帮是不讲大魏规矩的,尤其是对私奴和官奴深恶痛绝,将来黜龙帮打到信都肯定是要无条件强制赎买私奴、释放官奴,而且要烧高利债的,冯公若为家族延续,还请早做准备。」
且不说前面认错,但后面似乎恼羞成怒下的威胁却让满座人骇的变色,至于一些年轻的冯氏子弟干脆握紧了拳头。
冯无佚沉默了下来,他本能想驳斥,却也觉得没意思,尤其是大魏将倾,他这些靠着圣人私宠获得的超额田土,确实可笑······不要说黜龙帮,换成随便一家谁代替大魏,只要还是均田授田制,那就是自讨苦吃。
于是乎,出乎意料,冯老头非但没有驳斥,反而在沉默片刻后诚恳来答:「张首席说的是,即便不说形势,只说如今圣人到了这种地步,大魏到了这种地步,这种事情于我而言也是耻非荣,应该寻地方官早作腾退。」
张行微微一愣,倒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实际上,眼见着对方如此上道,张行只是又多恳切提醒一句话而已,就一句话:「冯公这般坦荡,倒显得我多事了,不过,不光是要在家里遵循黜龙帮法度,到了赵郡也应该遵循相关制度,我们黜龙帮最近在重编律法,到时候送一本过去,包括许多制度、法令也都会与阁下送过去,希望冯太守在赵郡能推行法治,还赵郡百姓一番太平。」
对此,冯无佚只能苦笑。
这般事了,宴会继续,酒过三巡后,那些冯氏子弟渐渐散去,罗术果然也迫不及待开口了:「张首席,咱们是故人,虽说秦宝那孩子如今不在你那里,但不耽误咱们之间的关系······李澄身体去年就渐渐不行了,而我作为幽州本地人,渐渐得了许多本土兄弟认可,可也有许多人不服······所以,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讨你一句话。」
「晓得。」张行立即拱手。「我们黜龙帮是支持阁下接替李总管在幽州掌舵的,若是急需几个高手襄助,直接来人喊便是,你那边几个与我见过面的,无论是罗公子还是张公慎,何妨派一个类似常驻在我们这里?我们也可以派几个人手往幽州常驻,大家互通有无。」
罗术闻言大喜,当即就在冯无佚与雄伯南等人的复杂目光中举杯来对:「张首席今日之义,我罗术必然铭记在心······我这这次回去就让老张去寻将陵寻你。」
张行也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仲秋时节最主要的秋收工作刚刚完成,忙碌不堪的张行等人也回到了将陵,然后就得到了讯息:
李定按照约定撤出赵郡,冯无佚成功上任:
与此同时,甚至可能更早,曾经横行恒山郡的巨寇劈山刀王臣廓重新出五马山攻城略地,而且展示了成丹高手的水准,一时恒山内几乎无敌;
这还不算,更北的代郡,张行跟罗术与雄伯南的故人,一个曾经的黑帝观道士,投奔幽州军,早早成为幽州军体系中一员的高郎将,在他一个贩私盐、做义军然后投降当官兵的亲戚不知道是胁迫还是撺掇下,重新举了旗。
怎么说呢?
这些都没什么,张首席做了首席,徐州一战禁军直接跟黜龙帮这个天下第一反贼做生意,点爆了圣人窝在江都的那种不良影响力,诸侯侵攻,义军四起,烟尘遍地,属于顺其自然,不差这两个。
但问题也还真有两个。
首先,这河北遭了灾,收成确实不好,张首席辛辛苦苦才弄了一个三家干涉还赵,维持了局面,结果按下葫芦浮起瓢,战乱根本止不住,就很无奈。
其次,后面两家打的都是黜龙帮的旗号。
而将陵这里,立即因为后面这个事情
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PS:感谢圈圈熊老爷的第三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