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雨刚下几日,未曾出兵,却被人趁。
“父亲大人!”
一骑冒雨过来,临到半山坡上,忽然一个打滑,战马趔趄摔倒,而骑士不敢怠慢,径直腾跃起来,而战马却往山坡下滚去,哀嚎嘶鸣不止。
那骑士一跃之后,也不管马,更是收起真气,匆匆步履向前,几乎是用爬的来到半山坡的一个凹处平台,然后不顾泥泞,再度拜倒:“父亲大人,快撤吧!根本拦不住!”
“胡扯!”回过神来后,正立在此处眺望局势的杜破阵勃然大怒。“我在这儿看的比谁都清楚,别处是撑不住,但你指挥的四营太保军全都挡住了,刚刚还反扑了出去,如何来劝我逃?!”
那骑士,也就是大太保阚棱了,闻言一怔,抹了把脸上雨水,赶紧解释:“父亲!只有太保军跟辅伯河北带回来的那营长枪能战!而且也只是借着营寨来战,其余兵马都挡不住!再这么下去,其余营盘尽陷,那这一万二的太保军跟长枪营也要被困死在寨的,还不如早点将这一万多底子给带出去,再图将来……”
“你存的什么心?”听到这里,杜破阵居然更加来气。“你说,全军都没了,你存着四营一万多太保军想如何?还要给你辅伯存他的底子?!”
阚棱目瞪口呆,心中更是一涩,却只能当场在泥窝中叩首。
“盟主!”就在这时,前淮右盟副盟主,所谓黜龙帮大头领之一的樊仕勇赶紧上前,几乎是整个抱住了杜破阵。“盟主不要犯糊涂!太保军不是阚棱的底子,是你的底子,连他都是你的底子!就连辅副盟主也是你的底子!”
杜破阵似乎清醒了过来,却又茫然来问:“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真不能战吗?”
“怎么战?!”樊仕勇无奈反问。“为什么阚棱宁愿摔跤也不敢腾起来?现在只是人家扑过来,就撑不住了,等司马二龙真的亲身压来又如何?真要全军覆没?还有对岸的淮南军,人家本就是被救援的,难道会不来吗?到时候怎么办?”
杜破阵茫茫然仰起头来,然后本能看向淮水对岸,然后便看到了让他既愤怒又有些释然的情形——淮水上,淮右盟引以为傲的内河水军,居然弃了水寨,主动从侧门往上游而去,俨然是要逃走。
当然,也可以说是去抢占河口。
而当他目光再度扫过混乱的营寨之后,到底没有再说出呵斥、埋怨的话来。
“老大。”杜破阵推开樊仕勇,上前扶起阚棱。“是我被局势吓糊涂了……现在你回去,再坚持一下,我从这边调援军过去,看看能不能守住……如果王代积出兵了,或者司马正出手了,你不要等,立即按照你想的那般,把兵马往西面撤!咱们不打淮南了还不行吗?记住,不要走最近的淝水口,咱们有浮桥,过去走颍水口,甚至走汝水口直接回家,不然容易被人追上。”
阚棱这才如释重负复又在对方手中往地上硬磕了个头,方才匆匆离去。
而人一走,杜破阵立即传令,一面是顺水推舟,让水军去控制上游河道,以及最近的淝水口,协助退军;另一面却又赶紧调度其他兵马往营盘西面援助。
军令既下,其人想了又想,看了又看,疑问非但没有解,反而多了许多。
“司马正为什么要来打咱们?是江都下的旨意?王代积请的旨意?”喘着粗气的杜破阵忽然扭头去问樊仕勇诸将。
诸将不能言语。
“还有,若是那样,为什么王代积现在还不出兵?”杜破阵继续来问。“为什么不出兵?他在担心什么?!司马正没告诉他吗?”
淮水对岸,雨水中,号称淮南卧龙的王代积王九郎立在据说有八位仙人证过道的八公山上,向北眺望,心中果然充满了疑惧。
被人救却感到疑惧,当然不是因为救助本身,而是说,王老九这个人对政治的敏感度是非常高的,作为江都出来的人他很清楚,圣人在,是不允许徐州大营这个盾牌擅自离开驻地范畴来救援,更不要说是倾巢而出……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去求援,他还有些余力,在等待反攻的机会……那么换句话说,司马正此时带着徐州大营所有主力来到这里,绝对是自行其是,绝对是违逆江都意愿的。
那么这代表了什么?
江都发生了什么?
司马氏要参与天下争雄了吗?
今日一战,然后再行兼并,自己有抵挡的能力吗?
王代积一声不吭,看了片刻,越想越急,几乎要胸闷过去,但忽然间,一阵河风卷着雨水打到他的脸上,这位东都及时雨、淮南卧龙立即清醒了过来。
且说,王九郎从最基层的文吏开始,带着一点妖族血统顶着歧视奋力往上爬,拼了命的往上爬,为了爬而爬,爬到现在,身处乱世,早已经因为步步登高而产生了特定的心思。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攀爬的经历,他依然清楚,越是如此,也要小心谨慎,越要认清现实,不能放不下身段走进死胡同。
一念至此,其人立即回头:“闻人将军,率水师出兵,与司马公夹击淮西贼!胜负就在今日!”
前淮右盟副盟主闻人寻安闻言,拱手一拜,立即折身下去了。
两刻钟后,淮南军自水上大举来攻。
这个举动使得淮西军丧失了最后信心,不待司马正出手,便全军主动后撤,但早已经陷入败势的他们甫一脱离营寨,便转入溃败之中。
大军崩溃,杜破阵反而彻底清醒了……是自己之前攻略淮西太过于顺利了,以至于骄纵不可一世,就连张行被东都、白横秋依次围攻的消息传来,反而都成了他杜破阵坚持下去的动力。
若张行北面大败,李枢无能为,自己反而横扫淮南,岂不是能在义军,或者说是黜龙帮内大有可为?
然而,眼下兵败如山倒,却也只能压住一切,咬牙前行了。
待回到悬匏城,重整旗鼓,再论将来。
“义父!”
这边杜破阵刚刚下了山,往西面河口区,乱哄哄的败兵中,忽然有一窝人乱糟糟涌来,为首一将,乃是闻人寻安的外甥、杜破阵最新收的太保郭祝,其人迎面大喊。“前面淝水口的浮桥被断了!司马正亲自引兵三千绕过山去断的!当着所有人面,一刀切断了!水军的王八蛋装作没看见,直接过去了!”
杜破阵停住脚步,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失笑,就在雨中抹了一把脸……其人手指粗粝,硌的脸疼。
PS:大家端午节末尾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