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也是”的时候,脸上荡了淡淡的笑意。
他的笑,比这皎白月光清朗。
人与人与之间,要么是物理距离,要么是心理距离,所以,纵然此刻她跟他只有一步的距离,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离他的世界,是那样的遥远,荒芜的遥远。
就像你看见一座山,它明明在你面前,可你却跨不过去,什么原因呢?是海太深,是路太长,还是这座山原本就不是让人能接近的?可它又是这样的引人入胜,哪怕冒着危险,她依然想要走近。
“江晴知。”
“嗯?”
“你在想什么。”
“唔...”
耳畔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声音很轻很轻,风一起,便被覆盖掉。
他侧目,她不知不觉睡着了,面容恬静,如一尊精致的瓷娃娃,安静地沉睡中。
她身上披着他的衣服,方才有一霎,风有些大,她打了个喷嚏。
见状,他脱下衣服,让她穿上。
起初她还不肯穿,执拗着说不冷,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喷嚏,在这黑夜里,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的身体倒是比你诚实。”
她嘴硬道,“哪里,我一向坦荡荡。”
他哦了一声,认真地问,“是吗?”
既是坦荡荡,那为何分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假装不理解,假装是局外人。
一次次扭头,假装在听风,在观影。
她的头发被风掀起,几缕发丝落在鼻尖,惹得她不舒服,吸了几吸鼻子,秀眉微拧。
他无声地附身靠近,轻柔地撩开那几根始作俑者,动作细微小心,生怕惊醒了身下的熟睡人儿。
山风月下,无人可知,他此刻笑得有多温柔,包括他自己。
除了那星河知道,还有那月亮知道。
江晴知翻了个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笑了。
长夜再多情,终有梦醒时分一刻。
曙光已至,萦绕在清晨山间的雾气逐渐散失开来,雾尽天明,沉睡的万物渐渐苏醒过来。
布谷鸟立在枝丫上,有规律地叫唤着,这是崭新的一天啊。
第一缕阳光穿过疏密相间的林丛,投射到他们身上。
昨夜,已经彻底过去了。
林司遇醒来时,掀开眼就看见她坐在水潭边上的石头,侧着身子在编麻花辫,嘴里还咬着个米色的头绳。她三两下就编好了辫子,拿头绳绑好,然后又整理了一下碎发,熹光照在侧脸上,整个人十分温恬。
江晴知适时转过头,发现他醒了,笑了一下。
他心下一动,觉得有什么击中了心脏。
她那包里装备齐全,有漱口水,给他用了,还拿了压缩毛巾给他,这是特意留给他用的呢,只剩下一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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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漱口水递回给她的时候,江晴知抬眼看了看,几滴水珠在他的发尾,在光下十分清透。
江晴知急急移开目光,余光中瞥到一小截灰蓝胶管。
“林总,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林司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是什么?”
“水管。”
当地村民饮用的还是山泉水,他们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用水管接驳泉水,蓄满水源的胶管会被直埋入泥壤中,为的是保护作用,不被外来物所损断。
管子一路接入到家用蓄水池,直接连入各家各户,供入日常使用。
“只要我们跟着它走,就能快速出去。”她胸有成竹地说。
他持疑,“可你说它被埋没起来。”
“它不会一直被盖住,隔一段距离,会裸露出来一截。”
林司遇是什么人,一点就能通,“记号。”
“没错。”
他接着分析,“还可以降低翻新成本。”
万一某个节段出现问题了,不用从头到尾来更新换过。
“林总不愧是生意人。”江晴知继续说道,“还有个原因,”
“若是突然没有水来,村民会一路追溯到源头,路上见到的每一个节点,他们会用指骨敲几下,根据回音来确定管子里是否有水,这样能快速锁定断水的节点。”
林司遇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勾了勾唇说,“受教了。”
听不出这三个字是褒是贬,江晴知半眯着眼,他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只大概看到那对朗目十分清明。
她说,“您可别折煞我,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