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轻声说:“你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我父亲是刀子匠,蚕室的人我都认识,做这个不难的。

“蚕房净身要勾名册,完事抬到三进院养伤,好了,就出来安排差事,不好……”不好就死了,但养伤是不点名的,也没人伺候,尤其这次人这么多,送饭的绝对认不过来。

“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我爹偶尔在家,但我大了,轻易不进我的房的。”

“我今晚就设法勾了名册,等你养好伤后,再原路返回,去三进院外让人带着去报到。”

沈星小声说:“我姓徐,不过现在叫沈星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姓徐,含糊带过,但不算隐瞒。

“我就住在三禾巷,我家在宫里很久了,如果以后有需要,你可以这边来找我。”

那帮助裴玄素到这里,应该差不多圆满成功了,沈星心里还挺高兴的。

小少女面露微笑,露出左腮边一个小小的梨涡,两边婴儿肥,清澈又漂亮。

最后沈星低声说:“你还有个哥哥对不对,我给你打听一下。如果可以,我就把他带过来。”

上辈子,听说过裴玄素有个兄长,不过据说早期在宫里就没了。

为人为到底,不差这一桩。

只是裴玄素都十九了,他的哥哥怎么也超龄了吧?不知为什么也没入宫籍。沈星没想明白,不过她看过二传单子,没找到第二个姓裴,裴玄素哥哥不是她爹和陈叔叔这边负责的,蚕室她就没办法了。

裴玄素一直安静听着,说完安排时,他深深又一礼,但总算平静。

但听到他哥哥的时候,裴玄素浑身一震。

他的情绪终于激烈起来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波涛猝涌,眼睫潋滟一动,刹那见了水光。

裴玄素竟扶着床柱翻扑下地,直接双膝着地。

平静面具骤碎,他嘶哑的声音更沙了几分,“沈姑娘大恩,裴某无以为报,结草衔环,铭记于心!”

潸然有泪,竟要给沈星叩首,沈星慌忙制止他,把他拉起来。

“你不要嫌弃我笨就好。”

清澈少女,有些手足无措,认真地说。

裴玄素:“我怎么会?”

沈星抿唇笑了下,小声说:“你别这样。我也没别的盼的,就是希望家里人平平安安,能出宫过寻常生活就好了。”

裴玄素默默无声,他不说大话,现在的他,已经打落尘埃,自己能否带着兄长挣扎生存下去犹未可知,又岂敢开口承诺些什么。

不过沈星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

苍白伤病的年轻男子,不过扶着床柱勉力支撑着,冷汗潺潺,沈星偷瞄了他一眼,别住话头,赶紧让他回床上躺着。

“你好好养伤,我要上值了,可能得两三天后才回来。”

沈星算过时间的,她排了第一班休息的,现在已经下半夜,休班时间快过去了,下次排班起码得后天。

她还要找机会把名册给勾了。

起码两三天才能回来。

药她都放桌上了,家里也不缺柴米,外伤前两三天最难熬了,希望回来裴玄素能见起色。

裴玄素靠回床头,撑着勉强坐起,他虚弱点点头,又哑声感谢她。

晕黄暖光,和煦青年,有礼气度。

恍如隔世。

人坐在面前,沈星却发现很难将她和上辈子的裴玄素重叠在一起。

除了模样,没一点相似。

让沈星生出错乱感。

她有些手足无措,心情还震惊复杂,回了下点头,稍微收拾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赶紧先回去上值了。

……

时间届四更,正是熬夜人最困的时候,外头的狱军和羽林禁军还好,体质没赶上的不少太监哈欠一个接一个。

沈星回去没多久,就找了个机会,飞快找到裴玄素那一页,提起笔把名册给勾了。

之后继续忙碌,放下心开始打听裴玄素哥哥的消息。

然就在沈星勾名册之后,沈爹留意到她从外厅回来了。外厅和排房之间人进人出,沈爹盯着那边看了一会,他蹙了蹙眉。

差事连续干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戌时上下,刀匠师傅的活陆续完工,沈星和其他人也收拾打扫,准备回去了。

沈星提着扫帚走了几圈,她想问问她爹交差后是在蚕室睡还是回家睡。

走了几圈,人来来去去不少,但就是没找到她爹。

沈星找了沈爹的大徒弟问,大师兄说,师傅说累,回家啦,呐,工具箱都没收拾估计累得慌,他正弄呢。

沈星心跳漏了一拍,“我找我爹说个事。”

沈星扫帚一扔,发足狂奔,抓起腰牌和临时签发的出入令就往莲花海和光顺门,往家里飞跑回去。

她和沈爹是前后脚进的门。

院子里静悄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沈爹没理会后面的闺女,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向沈星的房门,抄起门帘就进去了。

沈爹大急,压低声:“你怎么把这人带回家了?”

他一伸手扯下裤子。

沈爹太熟练了,而这裤子就是两片布。

裴玄素撑挡一半,脸色涨红。

沈星赶紧侧头避开,刚才她和裴玄素对视一眼,两人窘迫到极点。

“星星,你疯了吗?”

沈爹一扔布片,说:“不行,要补刀,得马上送回莲花海!”

他立即转身去屋里取备用工具了。。

沈星轰一声,急得一个飞扑抱住她爹的腿,她急得,“别,别,别爹——”

她被逼得:“爹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一语落。

三人立刻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