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原本晴朗无云,到的黄昏之际,忽的下起大雨来。

豆大的雨点刷啦啦地砸在地上,四下里但见急雨如箭,天地间唯有茫茫一色。霍府门口原挂着栲栳大的几对明角灯,暴雨之中,竟连那灯都被浇熄了。管事的忙命几个小厮披了油衣出去将灯重新点亮,夜色之中,忽听的一阵蹄声破雨而来,马蹄重重落下,竟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众人见状,忙不迭地扔了灯笼四散躲开,呼啸间,那一人一骑已如闪电般掠过,径直闯入大门,直往内院去了。

好半晌,方才有小厮惊魂未定地道:才刚那是大爷?

除了霍陵,恐怕也无人敢这样纵马直入,不过大爷不是在西北吗?

因为秦雪昏睡不醒一事,众人也商讨过究竟该不该知会霍陵,最后还是玄昭拍板道:

大哥有要务在身,若非无法可想,能不用家中之事扰他便不用。嫂嫂这病或许过一两日就好了,如今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因此秦雪昏迷月余,霍陵竟一无所知,但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玄昭也不可能一直再瞒着他了。

霍陵还记得接到信的那日,他心中焦急悔恨,只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妻子身边。当下他忙写信请求朝廷准允自己告假,又向镇守西北的靖北将军陈明其情,不及等候朝廷批复,便夤夜回京,一刻不停。

一路上他跑死的大宛马就有七八匹,每到一处驿站,若不是十分支撑不住,绝不会停下休息,只换了马掌补充干粮后便立刻上路。

好在越往南行,气候便越温暖,远不似在西北那边,即便到了四月里,依旧偶有风雪。但十来日的餐风饮露还是让他形容憔悴,面上胡茬点点,若不是相熟之人,几乎认不出他来。

暴雨之中疾驰,更让他浑身都湿透了。寒气不断地从衣物缝隙里直灌进来,浸满了水的布料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当霍陵翻身下马时,一众丫头婆子俱是惊骇莫名,大气也不敢出。

奶奶呢?他哑声开口道。

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那一双眼睛黑沉如墨,遍布骇人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