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迎曦的回忆。身着玄色衣裳、身材高大的楚天翊从舱门低头走出。她轻吐一口气,微笑转身,“是否惊扰了殿下?”
“无妨。”迎曦此前已与楚天翊商议过,事急从权,今晚必须撬开蒋氏的嘴。因此,楚天翊今夜并未真正休息,而是在舱房内闭目养神,等待消息。
“子卓可有进展?”两人一同走向厅内。
“殿下,请看。这些分别是从蒋氏包袱、衣衫和婴儿身上搜出的。”她将象牙簪、信封和长命锁放在桌上。
楚天翊端坐在靠椅上,犹如一座沉稳的山峰,上身挺立,笔直如松。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长命锁,仔细端详。当目光触及底部那几个字时,他的眼神如利箭般锐利,仿佛要已洞穿秘密。
不多时,他放下长命锁,拿起簪子。簪子在他的两根手指间灵活地翻转,凝眉思索片刻以后轻轻放下。最后,他打开信封,短短几个字在他眼前如流星划过。待将所有物件查看完毕,他这才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迎曦,他食指指向长命锁,沉声道:“此长命锁工艺非凡,绝非宫中之物。宫中御制皆有印记,而此物造型精巧,雕刻精湛,用料十足,亦非凡品。可断定其多半出自权贵之家。且有‘靖’字,更易查其出处。”稍作沉默,他又拿起象牙簪,凝视着迎曦双眼,神情肃穆开口:“这象牙簪来历更是非凡。众所周知,象牙制品,包括首饰、器具装饰等,皆为皇室所独有。象牙稀少,以此为原材料之饰品更为稀少,每件皆造册在册。据我所知,除太后娘娘及我母后有几件象牙制发簪、镯子、酒器外,宫中几位得宠后妃亦得过一两件象牙首饰。而此发簪之造型,我记得太后娘娘曾赏赐给顺亲王妃一只,是否为此只,估计相差无几。故而,这两样不应出现在蒋氏身上之物,以及这寥寥数语的信纸,足以证明蒋氏必有大问题,审问之时,不必手软。”
迎曦颔首轻点,“我亦有同感,据蒋氏所言,以其家境,绝非能轻易拥有此等宝贝。长命锁虽说寻常,即便贵重,但许以重金也可获得,但此等家境之人,纵然宠爱子女,也不可能耗费巨资将如此贵重之物堂而皇之地佩戴在婴儿身上。财不外露的道理,即便是三岁幼童也应明白。况且,据她所说,此行是为投奔远方亲戚,路途遥远,一路上难保无人见财起意。若以一个常年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营生之人,岂会不知其中凶险。因此,从这一点来看,要么是她来不及藏匿长命锁,要么就是她根本无惧他人怀疑。还有这封信,想必里面所写应是接头地点。”
楚天翊赞赏地颔首。“子卓可有发现其他蛛丝马迹?”
“适才我趁蒋氏熟睡之际,让如珠如宝检查了她的身体。蒋氏言其孩儿未满半岁,观其孩子体态容貌,倒也不假。但通常来说,如此年幼的孩童需乳养,她曾说过多年方得此一子,寻常人家必定全力哺养,力求孩子身体健壮。民间乳养期少则周岁,多则三至四周岁才会停止。然而,如宝检查过后,发现她并未处于乳养期,且近十年来亦无生产迹象。因此,不仅此子的来历成疑,蒋氏更是自始至终都在撒谎。此人携幼子困于江面,来历不明,疑窦丛生,其中内情唯有审问后方能知晓。”迎曦隐瞒了亲自查验的情形,只是将结果如实道出。
“如此甚好。”楚天翊微微点头,“将人提上来吧。”
迎曦轻言细语地把如宝叫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如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快步下楼。没过多久,舱门外传来那妇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珠儿手里的孩子也嘤嘤啼哭起来。“放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的孩子呢?来人啊……”
主子,此子想必是饿了,奴婢已用小米熬煮了浓稠的米油,您看是否让奴婢先带他去喂食?
为避免稍后场面血腥,冲撞了孩子,迎曦挥手示意,如珠抱着孩子退下。
此时,如宝毫不留情地抓住那妇人的后衣襟,拖拖拽拽,将其扔在厅堂的地板上。
楚天翊坐在太师椅上,迎曦则在他身旁负手而立。二人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蒋氏。
“大衍律法第一百二十八条:凡拐卖人口者,无论是否已经卖出,皆处以磔刑。若购买者明知是被诱拐之人还继续购买,则与诱人者同罪,同样处以磔刑。蒋氏,你可知何为磔刑?”迎曦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压在蒋氏胸口,一阵阵惧意袭上心头。
楚天翊听闻她随口而出大衍律法,心中生出一丝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