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搬来黄梨木鼓凳,孙琳落座在床榻跟前,“少夫人说的哪里话,且不说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到底也是少夫人心底孤勇,闯出生天。”
这几日凶险程度可见一斑,不过此刻看来,倒是往好了来。
这句话说到了宋观舟心底,她噩梦连连,仿佛是另外一种昭示,告诉她只能在这里苟活。
寻死的心,随着越来越艰难的活着,更没有那么勇敢。
“孙姑娘客气,宅心仁厚救死扶伤,令人钦佩。”
孙琳连呼不敢,又说了宋观舟身子的情况,“身上有几处鞭痕太深,恐会留疤——”话到此处,宋观舟低垂眉眼淡笑起来,“无妨,能留条性命,已是我那仙去的父母在天保佑。”
权贵之家,孙琳也是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主子奶奶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遵照父亲叮嘱的少言多看,但还是安慰起来,“其他伤口看似可怖,却不碍事,只是甲盖的话,手上需三四个月,脚上要更长一些……”
宋观舟伸出双手看了看,心里嘀咕,原来她也能做红岩的江姐。
想到此处,眼眶湿了起来,现代社会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害,来到这里不过两日,就受了大罪。
可惜,无人依靠,只能咽下委屈,接受国公府的“封口费”。
孙琳的到来,也意味着换药。
昨日里锅上的棉布,今日又与血肉粘在一处,换完一个脚趾甲,宋观舟已经大汗淋漓。
她咬着唇,再疼也不呻吟半句。
荷花莲花于心不忍,劝道,“少夫人,您若耐不住就喊出来吧。”
宋观舟抹了把汗,虚弱摇头,“喊了更疼。”
喊给谁听?
跪断腿时哭喊了几声,换来了什么,她此生铭心刻骨。
此刻,国公爷裴渐提着鸟笼子,哼着小曲儿打韶华苑门口走过,旁边芳姨娘并几个丫鬟婆子抬着火盆、茶具,跟在后头,浩浩荡荡往梨园走去。
“芳儿,你昨日去探老四家的,如何?”
芳姨娘年岁二十三四,样貌倒不算是什么大美人,却胜在小家碧玉,性子柔和。
“回老爷,昨儿去看且在睡着,身上看不着,但脖颈上倒是挨了好几鞭,好端端的肌肤之上,一道道青紫,看着渗人。”
裴渐高高瘦瘦,虽说年过花甲,却耳不聋眼不花,背直腿健,看上去比实际岁数怕是小上个十来岁。
“唔!看来是受罪了。”
芳姨娘杏仁一样的眼睛,锁住春水,温柔欲滴。
“老爷,不瞒您说确实是受了罪。”说着伸出燃着千层红的纤纤玉指,“十个手指头都是针眼儿,奴家去看时,那手指甲盖上都是青紫,孙姑娘说那是淤血。至于脚上,甲盖都背拔了,啧啧,也是四少夫人能忍,若是奴家怕是哭喊得不行。”
裴渐面上肃穆,微微叹息,“若是再不识相,往后比这更为凶险。”
芳姨娘不解,歪头娇憨说道,“应该不敢了吧,吃一堑长一智,四少夫人历来聪慧伶俐。”
“小聪明罢了。”
裴渐带着一干奴仆美人,远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