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局已定,但付景明仍是不甘心,他出班拱手:“父皇,今年贡生人才颇多,父皇不妨再听听?”
皇帝未发一言,只是挥手让他退下。
没有拒绝便是应允了。翰林院学士又拿起第三份、第四份卷子,一份份的读下去。
越往后越是平庸,不过是些说烂了的陈词滥调,皇帝眼中的兴味逐渐散去,在翰林院学士拿起第六份的时候喊了停。他抬手按压着太阳穴,下了最后的定夺:“点第二份为状元,第一份为榜眼,其他的如此便好。”
执笔太监刷刷点点在皇榜上写下名次,只等盖上大印便可张榜了。
看着那篇垃圾被挪到第一的位置,付景明心中一阵窝火。他忍了又忍,终于没有上前将那张废纸撕成碎片,却还是忍不住向上拜道:“父皇,儿臣以为第一篇策论观点新颖,策略详实,当为最优。”
目睹了不知道应该被称为“巫术”还是“神迹”的场景,付景明谨慎的没有提那策论的半句不好。但皇帝却还是脸色一变,将桌上的镇纸摔到地上,他冷哼一声:“朕这些年真是忽视你了,竟然让你生出了这样不良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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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景明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青筋暴起,怒目圆睁的父皇,只觉得陌生。
这场暴雨显然才刚刚开始,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还在不断的往付景明头上扣着。
“如此光明正大的干预朝廷用人,在朕面前就敢结党营私?来人!”皇帝随手点过两个官员,指了指桌面上的卷子,“把胡名拆了,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这么大本事,门路都找到太子那去了。”
付景明脸色“唰”的变白,他向上叩头道:“是儿臣想岔了,父皇定夺就是。”
皇帝仍没有消气,一副不拆糊名不罢休的样子。付景明又磕了个头,言辞越发卑微恳切:“儿臣绝无结党营私之意,只是见此人确实有才。还请父皇以大晋江山为重,莫要因为一时之气,错失良才。”
付景明不在乎那些“干预用人”、“结党营私”的罪名。他是大晋唯一的储君,且不说他没有做过,便是做了,皇帝并不会真的拿他如何。
但那贡生不同,十年寒窗苦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从乡试、会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这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他自己知道。若真是在华盖殿将糊名拆了,那就不但是之前的十几白费,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如今的局势,庸才多人才少,这次殿试能看的也就这一个。状元还是榜眼都不重要,关键是要保住这一棵独苗。
看着跪在地上的付景明,皇帝忽然叹了口气,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挣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两个官员十分有眼色的退下,皇帝的贴身大太监将付景明扶起来。
周围的大臣刚想要劝,皇帝已经温声说道:“罢了,朕不过一时气急,吾儿不必放在心上。”
付景明又行了一礼,退回到队伍之中。
风波渐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内阁次辅忽然出列,向上拱手道:“按照祖制,这殿试的状元应当先入翰林院任编修,再到六部或是外调出京。但户部如今人手不足。老臣向殿下讨个恩尚,将这状元郎分于户部,从主事做起。不知圣上可否应允。”
付景明转头看向内阁次辅,视线却与站在他身后的齐光对上。
齐光眼中是与他别无二致的无奈与自嘲,但齐光也同他一样,没有反对更没有阻止的意思。
“允了。”皇帝抬手在眉心揉了揉,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朕乏了,之后的事便交由太子去打理吧。”
付景明应下,随着文武众官恭送皇帝离开。
付景明从文华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顺宁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的,付景明也只是随意的应了两声。
顺宁似乎不死心,加大声音又重复了遍:“殿下,叶大人那边当真不用派人去看看吗?”
叶大人?叶照露?
殿试出来便听他病了,看这架势应当是又严重了。
只是刚才父皇还说了他结党营私,现在就派人去见叶照露,恐怕是不好。
“罢了。”付景明摆摆手,继续往前走,“有礼部人看护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便是出了,他……也没有办法。
顺宁也察觉到付景明的状态不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低声问道:“殿下,那现在去哪?”
“回府”付景明往东阁的方向看了眼,那里还亮着灯,还在为传胪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喃喃自语道,“今年的状元郎,已经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