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队伍的行进速度不敌关嵬骑行军,这西南之路行了已有七日。费征雁在马车里已经快被颠散架了,一到休息的时候就捂着腰下来放风。
严以琛毕竟还是年轻,连日骑马并未打消他那份精气神,有时路过村镇集市,总要买些当地特产打牙祭。他这些天的目标是和陆骁混熟,但这就不是啥容易事了,这家伙一整天都臭着个脸,不是赶车就是喂马,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车夫。
严以琛、林鹭以及三护卫经常凑在一起,几个人总觉得宁王和陆骁之间有点不对劲。宇文奕宁是真能在车里待得住,都很少看见他挑开帘子透气。他不出来,陆骁却经常跑过去喂他的马,侍卫李熊乐得清闲,有时看陆骁在那,直接到旁边歇着躲清闲去了。
“陆将军想抱宁王大腿?”徐崇观察许久,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挺合理的。”杨虎在那点头,“说不定打动了宁王,他就能官复原职了。”
费征雁像个背后灵一样,幽幽地来了一句:“说什么八卦呢?”张猛、徐崇和杨虎一激灵,缩了缩脖子。
严以琛脸皮厚,把费征雁拉进他们的小圈子里,“大人,您在官场这么多年了,肯定知道些他俩的恩怨情仇,给我们讲讲?”
林鹭也一脸新鲜,想听八卦。
费征雁嘿嘿笑了两声,勾手指让他们凑近点,严以琛刚把耳朵伸过去,就被费征雁揪住了,使劲扭,疼得他直喊。
陆骁抱了一捆干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嚎叫着的严以琛,像往常一样去投喂宁王那两匹拉车的马。马车里依旧安静,仔细听能听到细碎的翻书声音。他用手指梳顺那匹白马的鬃毛,余光看到马车帘子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又很快消失。
行至第九日,队伍终于抵达了南诏的边界。此地的风貌与帝都截然不同,崇山入云,猿啼不止,山腰上一片一片血一般的映山红,引得蜂蝶齐舞。各种植物争奇斗艳,在潮湿的土壤上肆意生长,吵得人眼花。
这种山地地形很难出现大型的聚落,零星有些小寨子出现在山间,被雾气遮罩。官道上倒是有些行旅的商队,骡子与骆驼负着各地货物,匆匆而过。
林鹭坐在马车顶上,观察着货物,对严以琛说:“南诏西北方通向西域,南面是缅国,这两个地方的商品都与中原流通。这里因为路途难行,所以关税比较低,一些商队愿意铤而走险,就走二十八峰天险,年年都有不少人死于非命。”
严以琛已经见识了危崖之上的土路,非是要打起十二般精神才能安全通过。在陆骁剿匪之前,还经常有山匪拦路打劫,心中感叹起商贩走卒的不易。
杨虎骑着马来到严以琛边上,“少卿,再走半天,就到赤陶郡。”
费征雁也探出头来,“终于快到了,老夫出发前给郡太守送了封信,不知道他收到没有啊。”
目的地临近,众人一扫之前的疲惫,打起精神加快脚程。山间气候多变,正晌午时突然降下一场大雨,雨后浓雾不散,只得放缓脚步,谨防马匹滑了蹄子。
陆骁望着凝乳一般的浓雾,皱起眉头,抖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费征雁在后面的车厢里,对他说:“那天也是这般景象?”
陆骁点头,“也是这般浓重的雾气,但颜色似乎有些区别。”
“颜色?雾也有颜色吗?”严以琛问道。
“那天的雾气,不是纯白,像烟一样发灰。我之前觉得是周围的环境所致,如今再一看,是不寻常。”陆骁这么说道。
在阵雨连连中,大理寺众人终于抵达赤陶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欠佳,街道上鲜有行人,从街边铺子中传来一些并不友善的目光,陆骁压低了斗笠,低下头。
严以琛坐在马上,撑了一把油纸伞,察觉这地方气氛有些不对劲。郡县百姓看到官府队伍浩荡前来,并没有什么好奇神色,更多的是带着些抗拒和敌意,也许和前不久的尸横遍野有所联系。当地很多人抽水烟,这样的天气并不耽误男男女女吞云吐雾,神情萎靡地或靠或躺。
车队停在太守的官衙门口,仅有五六个人穿着雨披,在大门外等候。严以琛下马,替费征雁撑伞,大理寺卿冒雨走到门口。
为首一个男子给大理寺卿行官礼,“拜见大理寺卿,小人是赤陶郡的文簿梁奇,代太守前来迎接大人。”
“太守呢?怎么不出来相迎?”严以琛打量着这几个官吏,问梁奇。
梁奇面色难看,踌躇片刻,跪下对费征雁说道:“大人恕罪,太守前几日突然中风,昏厥不醒,直至今日还倒在床上。”
“什么?中风病倒了?那老夫的信件,想必他也没有收到。”费征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