狨狞难以抑制的惊叹,并未让姜晴的傲气有丝毫增长,她的沉稳远超狨狞的预料,只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来自远方奴会族的苍老法师柏蚕,仿佛正在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将十年前“姜晴是关键”的预言,逐字逐句地变为现实。
荒界两大法师族——青蚕族和法师族已难独善其身,这令狨狞深思熟虑起来。世道的混乱犹如汹涌的波涛,绝非一两个族群所能左右,唯有联合起来,方可在这乱世中谋求生机。实力雄厚的昊天一派,犹如巍峨的山岳,不可撼动;游离团结的未熙一派,恰似灵动的流水,四处渗透。自然而然,需要有第三股力量崛起,宛如天平上的关键砝码,制衡这混乱的局面。狨狞苦思冥想,他手托着下巴,倒向一侧,思绪如潮水般汹涌。突然,秋莲的一声尖叫,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早已被请出大殿,偏殿的秋莲大声唤着宝儿,摇晃着,宝儿小脸通红不似常态。狨狞知道宝儿怎么了,并不做回答,她看着姜晴的举止淡定从容,再不敢小瞧面前的女孩,稚嫩的外表下有着悲天悯人一般的眼神。姜晴看向狨狞瞬间,显得这位征战多年心中城府鬼鬼的老者,更为沧桑。
狨狞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他曾以为杏声将水神族推入死局中难以翻身的处境比自己想象中更乐观一点——还没到必死的程度。秋莲再度尖叫起来,姜晴不忍其如此,高声对秋莲说道:“你先回去吧,她睡一觉就好了。”
体内有金石之人才能筑起高墙。秋莲不知周边布满了水神族的法阵,迫使她们待在这里就是为了吸引方丈的到来,方丈执意不来,则杀母子筑起更高的城墙。秋莲心中恐慌,猛烈摇晃宝儿还是并无清醒之意,哪怕是迷糊开口说一声:“娘。”她也可心安,可无论怎么凑近去听,去感受,宝儿沉睡的不似寻常。
狨狞言道:“我并未有言让她们离去。”
姜晴则起身而立,“我说了。”
二人四目相视,目光如箭,似在空中交锋。狨狞敏锐地察觉到姜晴的一个致命破绽——怜悯。他原本以为姜晴是个沉稳的合作者,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明显的弱点。这破绽如同一扇敞开的大门,让狨狞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破绽,才给水神族带来了翻身的契机。狨狞不禁双眼放空,思绪飘向远方,他的妻子,正是九尾族人。
两人之间并无说话,表情变化不多,氛围在此其中不算僵硬,敏锐的安阳知晓两者就是彼此最好的选择,信任也是。金墙高筑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要杀方丈之女再筑高层,只不过是延缓事态,结果终究一样。
一文是个风系大成之人,这场雨已经下了那么久,再等不来第二个机会了。
不如,早日破除。
安阳早已起身前去偏殿将秋莲扶起来,说道 :“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狨狞脸上紧绷的表情随着藕曲的靠近渐渐地松弛下来,藕曲说道:“族长,如何吩咐?”
“你亲自送她们回去。”狨狞说道。
还没等藕曲的回答,锐北寺的方丈大步走来。他浑身被雨水打湿,素色一身更显孤寂,秋莲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靠近,方丈却没有给一个眼色。
“老衲见过水川大族长。”方丈甩了甩袖口的水珠,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大族长别怪,年纪大了,走了这些路,实在是没了力气。”
狨狞断定他不会来,万中侥幸还是等来了一直要等的人。狨狞身子往后一靠,说道:“你不必来了,我已经不打算杀你女儿。”
秋莲紧紧地抱着宝儿,目光凝视着方丈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藕曲站在一旁,对着秋莲微微躬身,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他心里非常明白,门外那精心布置的法阵威力巨大无比,对于一个普通凡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威胁,而宝儿只要再多停留片刻,恐怕就会丢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