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恒玩弄掌心的糖豆,不无遗憾道:“看来你没听到,可惜了。”
程令雪看向他,黑暗中勾勒出一道清隽身影,玉冠锦袍,清贵沉静,似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子。
先前听说姬家家主最疼九公子,但今夜白霜和公子的只言片语告诉她,公子那位亡故的家主父亲……似乎不是好人,更不是个好父亲。但这是公子家事,她最好知道得越少越好。
正要去廊外守着,隐约听到公子轻喘了一下,程令雪忙弯身凑近:“公子,可是不舒服了?”
姬月恒徐徐扣紧扶手。
紊乱的气息昭示一切,程令雪道:“您竟一直忍着么?”
心口白蚁噬咬,恶念从生。
姬月恒轻舒一口气:“无碍。除了忍着,也别无他法。”
程令雪回想上两次,第一回,公子自残止痛,第二回,公子被她按在地上,被她咬了一口莫名好了。
不知该怎么办,她硬着头皮问:“公子可要属下做些什么?”
可惜她看不清。
不知道黑暗遮掩下,贵公子仰着头,眼底幽邃晦暗,像龙卷风来临时的风眼,想把眼前人吞吃入腹。
只听了这一句,洞中的记忆席卷而来,隐秘的兴奋溢出。
一波,又一波。
姬月恒鸦睫颤颤,目光灼灼。
兴奋如潮水,冲荡心口,化成莫大的空虚。青年死死盯着面前纤瘦的身影,扣着扶手的指骨收紧。
少年不解地凑近:“公子?”
姬月恒扭过头,避开鬼魅的轻唤,但那短短一声像落在山谷里,荡出无数回音,从四面八方环绕来。
公子,公子……
鬼魅又在耳畔蛊惑。
姬月恒抬手,蓦然咬住腕子。
程令雪讶然睁大眼。
公子比她想中的要脆弱,也更仁慈,白霜要取他性命,他却心软放走了他。眼下他受病痛折磨,宁可自己咬自己,也不让令身边的人为难。
此刻公子肩膀微耸,整个人脆弱得像一根细弦,一扯就要断。
咬了数息,公子松开手。
他无力地倚靠着轮椅椅背,程令雪以为他终于舒服了些。
可随后她听到他轻叹。
“不够。
“为何会不够……难道不是一回事么?”听起来很是不解,茫然之下,是得不到满足的挣扎。
程令雪突然明白了,人咬自己的时候多少会心软,公子正难受也提不起多少气力,难免差了点意思。
可她下不去口啊。
迟疑的瞬间,公子倏然仰面,死死盯着她,昏暗一片里,他的神情难辨,眼中被月光映出的微芒闪烁。
程令雪懵然看着他。
因为竭力隐忍着痛苦,文弱的公子下颚紧咬,在这一刻,他身上并存着两种相互矛盾的气度——
隐隐的侵略性,和易碎的孱弱。
好奇怪,看着这样的公子,有那么一瞬,她竟真想吃掉他……
程令雪仓促错开眼。
公子亦在低下了头,兀自哂笑,低哑的嗓音凉意夹杂。
“非此不可么,我不信。”
随后,他拿起书案上的匕首,利刃毫不犹豫地出了鞘,刀刃如镜,把月光折射到青年眼底。
桃花目中寒光掠过。
腕子一转,刀刃划过空气!
“公子!”
公子竟又要自残!可他现在已失去理智,要是一个收不住力……
那她也得玩完!
程令雪顾不得别的,眼疾手快地攥住公子腕子,夺走了匕首。
“哐当——”
匕首掉落在地,姬月恒瞬间咬住牙关,似惊起的蛇,猛然直起身,被一双手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按住肩膀。
手臂传来钻心的痛。
那痛化为一道闪电从手臂直窜到天灵盖,脑海炸开惊雷。
痛意化为无穷无尽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