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神我渡站在昏暗的浴室中,镜子里的少年,面色灰暗,蓬头垢面,却有着一对狼一般的眸子。
他缓缓脱去身上的衣物,那些衣物因摔进垃圾桶的恶臭带着难以言喻的味道,穿在身上简直是行走的生化兵器。
他轻轻地将它们丢在地上,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他的目光转向镜中的自己,那张脸显得异常消瘦,皮肤薄如蝉翼,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下细密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一张复杂的地图。
这不是一件好事,他的身体正在走向崩溃……
长期从事体力劳动或体育锻炼的人,由于肌肉的需氧量增加,会导致供血的动脉以及回流的静脉增粗。血管扩张引起皮肤红血丝,这才形成了类似的现象。
但鸣神我渡没有健康运动的习惯,就算是健康运动,没个十几年也很难达到这样明显的血管扩张状况。
血管长期过粗未得到有效控制,可导致血脂沉积于血管内皮下引起动脉粥样硬化等病变,进而增加冠心病、脑梗死等疾病的发病风险。也可能导致颅内出血、心血管功能衰竭、脑梗死、肢体缺血、器官供血不足等严重情况。
这是因为使用改良型起源骑士驱动器的缘故和Lethe起源石板的缘故。
鸣神我渡变身为Lethe,全身的细胞组织会发生畸变,瞬间达到生命个体哪怕数千万年都难以进化到的层次。
可这样的效果终究是无法持久的,短暂的变身之后,只要身体到达承受极限,或者他摘除改良型起源驱动器,身躯又会变回原本的人类。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的细胞跨越了数千万年的进化层次,发生畸变,像是崩紧了的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断裂崩溃,所以他的身体状况只会每况愈下。
而更多的细胞则是处于另一种状态……临近崩溃的状态。
他的血管细胞,此刻正是如此,因为变身为Lethe时,能量消耗加剧,身体活动需要大量的血液不断流转,将血管异化为更为宽大更为坚实的形态。
但接触变身后,这一变化依旧没有完全变回来,就像是被重复塑形的陶器,就算敲碎后重新塑形,身上也多少会留下原来的痕迹。
血管的异化只是一个例子,变身Lethe需要付出代价,这些代价在他的体内估计还有很多,只不过他此刻依然无法察觉而已。
鸣神我渡的人类之躯,就算锻炼到人类最强的地步,也是无法适应这些变化的,他的身躯会像是强行装上了大货车零件的摩托,在道路的最后,注定崩溃瓦解。
尽管七海晶兴致来了会做饭,而且往往好心地赏给鸣神我渡一份,比起曾经去墓园偷吃贡品充饥的日子,他的伙食已经比过去好了许多。
小主,
但他的体重却不见增加,反而日渐下降,仿佛他的身体在无声地抗拒着某种力量。
鸣神我渡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揭开胸口的纱布。那里,沃思普的毒针曾经深深刺入,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虽然伤口已经消肿,但痕迹依然惊人。边缘的毒素扩张如同恶魔的触手,蔓延开来,几条血管变得漆黑无比,像是皮肤下枯萎的树根,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伤口已然感染发炎,淡黄色的脓水缓缓流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鸣神我渡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向浴室。他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瞬间喷涌而出,如同春天的细雨,温柔地洒落在他身上,仿佛要洗去他所有的疲惫和痛苦。
自从沃思普死后,他身上的毒蜂Forsaken的剧毒也逐渐消散。
然而,那份从剧毒中挣脱出来的轻松,并未能完全抵消他的疲惫。
“累死了……”
鸣神我渡一点点地瘫坐下来,躺在花洒下方。花洒洒下的水流如同细丝般轻柔,从他身躯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间流过。
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面积较大的伤口却在接触到水流时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感,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他还活着……活着。
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
真的难以想象,自己明明不久前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明明再不久前还在和那些怪物战斗,可是此刻却洗着热水澡,如果能再来杯柠檬汁就更好了。
他是孤狼般的男人,明明没有归宿,没有巢穴,不断的奔斗,厮杀,延续6600万年前遗留下的仇恨的序章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有些东西好像,轻微地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在墓地工作时,因为偷吃贡品被赶了出来,给太平间做登记工作那会也是,因为自己总是孤零零地留在阴暗的太平间,甚至让员工之间流传起了太平间的“诡异登记员”之类的恐怖传说……
他不是一个讨喜的人,甚至可以说令人厌恶,他猎杀Forsaken,因此也不得不化身怪物,因为只有怪物才杀得死怪物……
他是怪物……从诞生的那刻起,那个创造他的男人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怪物。
鸣神我渡抚摸着自己的后背,那条有些异常凸起的,贯穿整个脊椎的蜈蚣状伤疤。
他清楚自己是怪物……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清楚这一点了。
不管他怎么去伪装,怎么去和那些人嘻嘻哈哈的交好,最后也还是白费功夫。狼就算披上了羊皮,也不可能是羊,不可能永远混在羊群之中。
除了那个啰里吧嗦的老头鸣神高寺,每个人都厌恶他,学校里的老师见到他绕路而行,露出踩到了狗屎那样的表情。
青春期的少年本来多少会幻想在学校里有一段青涩浪漫的恋爱,可学校里的女生们见到鸣神我渡也只是苦着脸视若无睹。
他没有青春、没有童年,他的记忆就像是被打泼的墨水染黑的试卷,没人看得清到底曾写下怎样的答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面对立川真蝗的时候,他心中狂涌的愤怒,6600万年前深刻在心底的伤疤被揭起,血肉撕裂再次流血般的愤怒,痛苦。
“呐……鸣神同学,你在洗澡吗?”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门外七海晶的声音有些弱,仿佛融入进哗啦啦的水声之中,扩散开来。
鸣神我渡没有回答,仿佛死掉了一般闭着眼。
外面的声音愣了愣,似乎是察觉到自己问了奇怪的问题,哪有人会在花洒开着水声哗啦啦的浴室外问你有没有在洗澡的。
浴室的门边,七海晶静静地靠着,透过不透明玻璃,她的的倩影朦朦胧胧。
“医药箱我放在门口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