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蹊跷感，在之后的某一日，变得愈发强烈。

那天，爷爷悄悄告诉他，千万别让大伯父子俩知道那三千万的事。

裘力皱眉，想再追问，可护工已经从护士手里接了药，朝他们走过来，爷爷直起身子，顽童似的朝他挤挤眼睛。

裘力越想越不对劲，回东郊去找李慧。

李慧去看望爷爷的时间更多，也许可以找到机会再问问爷爷，在大伯家时到底发生过什么。

李慧安静听他说完，却道：爷爷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既然他不愿意讲，那也不必再问。等裘力谈及那笔借款时，李慧更是直接打断了他，说这件事她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李慧的态度令裘力愈发困惑不安，但又模糊地感知到，李慧和爷爷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裘力每次去看过爷爷，都会绕到三中再去看一眼邱朗朗。给他讲讲爷爷的情况，再叮嘱几句学习。

有一次他给邱朗朗稍了个海绵蛋糕，有一次打包了十个肉夹馍，还有一次，时间来不及，他就在学校路边买了几个烤红薯。

这反而让邱朗朗更开心，没有任何借口，好像真的就只是来看看他还好不好。

邱朗朗抱着烤红薯傻乎乎笑，手臂穿过栅栏，把女同学给的一颗糖炒栗子塞进裘力的掌心。

?

一模结束那天，邱朗朗没背书包，先跟着裘力一起去了趟疗养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爷爷在教育李慧：

“现在基因筛查技术这么发达，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看爷爷现在有你管着，你们老了呢，谁管你们啊？实在不行领养一个娃娃也好啊，自己养大的怎样都会亲的。”

“你明儿别来了，看见你我脑仁疼，你让张怀来！”

不管老头说啥，李慧都不吭声，翘着腿在旁边给他削梨，见到裘力和邱朗朗进来，偏偏下巴，算是打招呼。

爷爷一见到邱朗朗，浑浊的眼睛里闪烁起光芒，笑着招手：“快过来。”

“爷爷！”邱朗朗喊一声，笑着问，“您又在攻坚呀？”

“可不是！你也帮我劝劝你慧慧姐，她现在年轻，想得少，以后老了就知道吃亏了！”

邱朗朗冲李慧笑笑，没作声。他心里其实很能理解李慧的想法。

?

当年爷爷的原配妻子，在裘望东三岁时生病离世。两年后，爷爷娶了邻村一位哑巴寡妇，那位寡妇奶奶带着同样是聋哑人的女儿过了门。

爷爷对母女俩很好。后来养女渐渐长大，性情温软，爷爷怕她吃亏，舍不得她远嫁，就招了个上门的女婿。裘望东和裘旺西婚后都搬出去单过，只有那夫妻俩一直陪着爷爷。

只可惜，两人都在壮年时便早早过世了，留下个年幼的孩子，就是李慧。

李慧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除了有对自身基因缺陷的担忧，也亲眼目睹了爷爷数度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到几乎熬不过去。

大概，这才是她坚持铁丁的最大原因。

?

爷爷说想下棋，裘力打发护工自行休息，护工客气推拒，推着爷爷往活动室走。

邱朗朗落后半步，迟疑片刻，对李慧说：“慧慧姐，其实‘无常’不见得都是坏事......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