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捡回潮汐这件事和我寻找万象森罗时偶遇夏萧、在前线忙碌完回到螣城时看见004实验室里的切片们一样,我将它们统一归纳为再普通不过的意外。而那个没头没脸没身体的魂魄状生物,他啊……算意外,也是例外。
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进展会如此快速而强烈,明明我一开始并不信任他。
他为我指了一条回家的路,我不相信,所以根本没有沿着裂缝里的小路去看那扇石门——当然,本来裂缝里就充满了魇,我体质特殊根本不可能安全抵达石门。我只是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地坐在那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令我意外的是,这个魂魄状的生物真的就一寸不离地守在裂缝面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一成不变的动作令我厌烦,掐着来回一趟的时间我就着慵懒的月光回到他身边。
他的反应很慢,我有足够的时间编造谎言。我随便描述了一下石门附近他就信了,果然,他根本没用过这条逃生通道。可当我问他为何不离开时,他明明没有眼睛却能让我感受到他的纯粹,他说他必须守在这里。
必须?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吗?根本没有。螣城的主人就必须残忍嗜杀吗?不,如果是真的风珏根本不会有建立螣城的想法;魇的儿子就必须听令于魇吗?不,至少现在的我一定会杀了他;云螭与螣城就必须开战吗?不,如果云螭族长是让贤的韩言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发生……由此类推,这家伙说的必须也并非真正的必须。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只见过周围的“恶”,所谓的善意距离我太过遥远。也因此那样的想法于我来说是必然会形成的,我认为他没必要守在这里,毕竟他也是魇。
我已经失去了任何支撑我回到岸上的力气与欲望,我甚至打算就靠在地牢边上,看着这个呆子为了他所谓的必须付出生命。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他好奇我的经历,好奇我的一切,他甚至主动询问我的名字。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魇当年并没有为我取名字,他早就打算用代号打发我。但我的母亲不这么认为,她是正儿八经的灵族,自然深知名字对于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她当年一笔一划地教会我“绫”这个字,彼时的我兴高采烈地冲她做着自我介绍。但后来她还没来得及写下小妹的名字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菀”字是我教会小妹的,尽管她天生痴傻不懂得名字的意义。
那之后我走上了为魇卖命的路途,没有人在乎我的名字,忤逆魇的人即使想拿着我的名字破口大骂也只会被我砍断脖颈,更多的是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助纣为虐的疯子”。包括后来就回来的夏萧,我甚至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活了几十年,除了母亲没人会用最温柔的语气问我的叫什么名字,没人会对我感到好奇,没人……好吧,这家伙真的是第一个。
总算是提升了一点活下去的欲望,我又一次替人挑选合适的名字。渐渐地,他会趴在我肩头小憩,会在书页上到处乱飞,会在外出遇到野兽时藏进我的头发里面,会在我被「潮汐」叫走之后一直守在地牢门口……也会为了救我义无反顾的跳进我那如绞肉机般的意识海,也会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呢喃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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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曾在走出地牢迎战之前回望漂浮在空中小小的他,也听见了他的愿望:“如果……我也有人类的身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