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的长老爷,身为长氏家族最不起眼的旁支之一,终于也有了翻身的这一天,几日来多出门应酬,巴结恭维之人源源不绝。
宋大夫说了,她这一病就得慢慢养着,忌操劳,忌忧虑。
杜氏对从前想让她入宫的执念闭口不谈,日日去云雅居陪着她解闷儿。
只要一敞开窗,长嬴就能听见又有仆从成群结队给对面送去补品。
“啧,送这么多,可真是不心疼呐。”
早膳后,芍药耐心地给长嬴盘发髻,“哪就那么严重了?这要真都吃了可真得出事了。”
长嬴不以为然,“她好歹是个母亲,就是再狠毒的老虎,也见不得亲女儿这么受苦。”
芍药摇摇头,“二姑娘变成这样还不是应了她娘的报应,我看她是……”
镜中映出美人正用小姆指甲细细描摹两弯长眉的弧度,眼神晦暗。
当日她一出生就被迫成了杜氏上位的牺牲品,如今杜氏的女儿又被迫成了她入宫的牺牲品。
她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长朦无辜,可短短无辜二字又能在她心里占去多少分量。
她这十七年因杜氏受病痛折磨,也是无辜受害,而这一次给长朦下的砒霜,就当是还清一半了。
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漩涡,只有拼命往上爬的人才能苟活,剩下的输家都被卷进深渊。
不甘心又能如何?从小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她若不争不抢,不会有人把饭亲自送进她嘴里,更不可能凭着一时的怜悯和同情就永远得到一个人的疼爱。
至少她长嬴没这么好命。
纤纤柔夷在额上贴了一枚梅花花钿,十七岁的少女定定瞧着镜里的乌黑散乱的发丝,不知何时已梳成妇人头。
她一阵恍惚。
仿佛昨夜还留着姑娘头。
暖阳透过窗棂撒下金片子,斑斑点点晃在她脑后别着的缠花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