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嬴抿嘴一笑,没戳穿他,“妾是雪阳宫的长才人,单名一个嬴字。”
这时她才敢缓缓抬眼,一窥天颜。
果然瞧着二十五六的年纪。
越慈的天仓很饱满,浓眉线条利落,斜飞入鬓,眉下瞳似墨玉,深邃难测,金丝蟠龙发冠束起浓密乌发,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她脑海里猛然闪过一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
如果除却他眼底能吃人的戾气,这样的相貌,又会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呢。
她的这一抬眼,一双柳叶眼直直撞入越慈眼底,她似是羞涩似的垂下脑袋。
一片雪白的杏花瓣飘进她额角的发丝里,如一片雪落入漆黑夜幕。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映出他的影子。
他有一瞬失神。
这么标准的柳叶眼型十分罕见。柔婉和妩媚兼具,艳而不妖,清而不寡。
其他地方虽说也生得标志,在这双眼面前却黯然失色,只能做个陪衬。
他的声音难得柔和一些,“探春苑冷清,你不去御花园,到这做什么?”
长嬴如实答道:“妾身经过探春苑的时候,瞧见两只狸奴生得可爱,便跟着进来了。”
没等她说完,越慈迎着她的方向径自往前走,两人擦肩而过时,他顺手摘掉不知何时落在她头上的花瓣,声音暖得像一汪春水。
“杏花都开了。陪朕走走吧。”
长嬴微微一怔,随即唇边笑意更深。
“是,陛下。”
芍药和安德海远远地也瞧见主子跟着圣上从假山后面绕出来,先是愕然,随即是惊喜,紧跟着诚惶诚恐。
“奴婢请陛下安……”
越慈没看他一眼,径自越过他朝杏林深处走,身后的薛婴拍了拍安德海,芍药跟这两个貌美如花的太监颇为识趣地留了一段距离,只在后面慢慢跟着。
地面覆着薄薄一层沙土,布鞋底与沙土和碎石子摩擦,发出轻微“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树叶沙沙和黄鹂的声音钻进耳朵。
此情此景本该心旷神怡,长嬴却感受不到一点平静。
伴君如伴虎,跟在越慈这个传言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皇帝身边走着,长嬴觉得自己是被两只老虎夹击。
正当她思索是否应该主动挑起话题时,越慈突然道:“住得习惯?”
“回陛下,妾很喜欢现在的宫室。”
又是一片杏花林。说来奇怪,这地方明明叫探春苑,按说应是春季的花卉都种些才热闹,偏偏只种大片大片的杏花。
层层雪白花瓣落在湖面,衬得湖水更清。
越慈随口吟了句:“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