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住拉倒,就算老妹子白陪你走几步,把兜拿去。”女郎的话里有几分生气。
王连成是个从不愿和女人对视的人,此时他侧过身来瞅着这位接站小姐。这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1.68米的个头,乌黑的青丝梳向脑后,留着最时髦的发髻,白蓝相配的连衣裙,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嵌在鸭蛋脸上,纤细苗条的身段,显露出女性的线条美。她没有浪荡女人的轻浮,双手握着的王连成的皮包在脚前轻轻地悠荡,含情脉脉地瞅着王连成,并没有把包还给他。
王连成愣住了,他像发现天仙似的打量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女郎。阵阵香水味,随微微秋风习习飘来,他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鼻子。女郎全看在眼里,她嫣然一笑,上前重新挽起他的胳膊,朝站前广场深处走去。
王连成明白女郎的用意。过去他常听跑外的采购员半开玩笑地讲路遇暗娼的事,认为无非是听听玩笑而已。有时他也说上一句:“我怎么遇不着。”可今天他果然遇到了。他深感三生有幸,艳福不浅,有点飘飘然了。他俩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饭店,雅座里荡出男女的谈笑声。女郎不喝酒、不吸烟,易拉罐饮料慢慢地饮着,王连成没有喝白酒,一瓶啤酒喝了不到一半。女郎听他讲山南海北的风土人情,饶有兴趣。不知是讲得激动还是动情,王连成边讲边打开皮包掏出一套精制的衣服,慷慨地扔给对面的女郎。
“大哥,别,这样不好,我从不白要人家东西。”女郎显得很不好意思,但绝没有少女的娇羞,她颇有风度又很义气地对王连成说:“不给衣服咱们照样是朋友。”话虽这样说,她还是高兴地翻动着那盒衣服,投来一个迷人的笑。
王连成从未受过这种眼光的刺激,他一咬牙,豪爽地问道:“开个价?”
“小气鬼,凭心赏。”这时候的女郎眼中射出一种令王连成为之一惊,又似乎有魅力的光波,火辣辣、甜蜜蜜的。
“得,得得,啥也别说。”王连成说着,一大口饮完了杯中的啤酒。
“你们这些老爷们,死心眼的笨,活心眼的骗,傻冒,给!”女郎说着,递过一张有税务检印,又有公章的空白饭费收据。
王连成拿过一看,赞叹地说:“别看岁数小,门道可不少哟!”
“你先等我,结了账咱一块走。”他边说边起身去服务台。
望着王连成的背影,女郎瞪着仇恨的眼睛,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一晚,他们是在梅河口红日旅店度过的。
有的人自我推销,有的人自我贬低。王连成就十分看不起自己。他总觉得别人有天赋、有口才、文才、容貌,又有办事处事的能力,而自己与之相比,就自惭形秽。因此,不愿与人交往,既无朋友,又无对立,养成了内向孤僻的性格。自从梅河口艳遇之后,他重新估价了自己:自己瞧不起自己,别人自然瞧不起你。一个20多岁的姑娘,在那么多旅客中怎么就偏找我?这说明我是行的,肯定行!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王连成发现下身红肿,奇痒无比。他未敢和妻子讲那丢人的事,只好借公务之便,到外地治疗。
第一次去长春治疗没有确诊,王连成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回到家里,孙艳又把得妇女病的感觉和丈夫说了。从症状看他知道,妻子的病是被自己传染的。他觉得对不起妻子,有段时间索性呆在家里连班也不上了。夫妻二人的治疗没有效果,固执的王连成坚信得上了性病,是什么样的性病这样顽固呢?会不会是艾滋病呢?他闪现出这样的念头。
于是他注意搜集报刊上登载的有关资料和病例,他越发觉得自己得了“艾滋病”。既然患上这种绝症,治疗也是白花钱,不如等死了。
王连成上班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厂长葛平发现并注意到他的异常表现,找他谈话。王连成一五一十地把在梅河嫖娼的事告诉了厂长,并一再说:“这事只有一次。”
厂长瞅着这位平时老实巴交的科长,耐心地开导了一番,并告诉他:“厂里最近有趟去广东韶关联系业务的事,你就去吧。沿海地方医疗水平一定比东北强,再说你治这病熟人也不知道,不用自己拿旅费。”
厂长对下属这番好意,王连成感激不尽。
1992年5月22日,他乘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