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湖水绿的袍子,中间夹了薄薄的棉絮,倒是不显得臃肿,袍角袖口处绣了几处桃花的纹样,又清雅又不算出挑。

当值这天要早起,天还不大亮,她们很奢侈地点了两根蜡烛,就着光给攸宁化了个淡妆。

宫里是不许宫女浓妆艳抹,但也没真拦着非一个一个去检查,攸宁去茶房的时候仔细看了下,发现今儿上值的另外三个宫女也化了淡妆,打扮得十分精致,美色动人啊。

攸宁想想觉得很正常,在学校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向往过帅的惨绝人寰的富二代学神,工作以后更直接,加班的夜晚和姐妹吐槽并嚷嚷想要嫁入豪门,摆脱累成狗的社畜命运——前提是富二代或者富一代本人长相过关。

而现在,嫁入豪门的愿望只能说是完成了第一步,幸而记忆里皇帝的模样貌似不差,身材更好,不至于下不了口。

然后就到了上值的时辰,和攸宁预想的不大一样。

皇帝早就起身出去了,然后回来了,然后带着人出去了,又回来了,又出去了,再又回来了。折腾下来日头早升到了正中。

接下来奉茶自然有专业的大宫女去,攸宁和另一个宫女就在门口站着,没什么事儿,但眼睛也不能乱飘,身体更不好乱动,跟罚站一样。

攸宁也就一直没看清皇帝模样,只能远远看着约莫着身高,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不比她低。

之后皇帝在榻上歪了片刻,再就是要用晚膳——下午一点钟的晚膳。

这个时候自然有太监伺候,攸宁和另一个宫女也该退下换班。

也就这时候被人叫住了,声音浑厚沉稳,略带点鼻音:“扎斯瑚里氏,你留着。”

攸宁反应了一下,往前走两步在皇帝跟前站定了,发现他靠在榻上好像也就比自己低一点,这下大概能确定了,得有一米七五往上吧。

皇帝叫了她,却又被别的东西分了神,和太监吩咐着自己的膳食要求,讲得很细致,慢条斯理的,不时还要停下来想。

好在也没让她等太久,皇帝只叫她抬起脸,端详了两眼,就吩咐:“你下去吧。”

目光掠过她略显僵硬的背影,皇帝面上若有所思。

他倒是不太记得瑚里氏了,因着先前一道折子颇有意趣,问了才记起有这么个人。方才瞧见人又想起她祖父,才终于有了些许印象。

说来这一家子没什么可让人记住的,只不过她祖父模样生得格外的好,福泽也算深厚,好几回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竟然也从微末小官升到了四品。

前阵子应当也是她的长兄,被派去南边剿匪,好几次死里逃生不说,又毫发无损地拎回来好些人头,叫当地官员头疼了几个月的几帮匪患就这么解决了,经历过于传奇,便有人上了折子为其请功。

又听瑚里氏的阿玛三十来岁早逝,额娘就已生了五个孩子,子女缘也算旺盛。

一下又想到自己不断出生又不断夭折的孩子们,皇帝心道,瑚里氏么,观其人很有些福相,也有点粗枝大叶,不过恰是这样的好养活,凡事总不拘着。

想来生出来的孩子也该是这样?

心思太细了,有时候也不好。

宫里养不住孩子,也许就是看得太紧了些,保清养在外头还好好的。

荣嫔,如今也就只剩下一个公主和一个阿哥,若是再抱出去养,只怕她舍不下。

乌雅氏生的小阿哥,她自个儿没什么主意,由贵妃一手照料着,也上心得紧,眼珠儿似地护着......

说到底,还是宫里的孩子太少,太子年幼,若自己有个什么好歹,连可帮衬的兄弟都没,真叫人发愁。

皇帝的心思愈发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