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不管,云渺还是哭。
谢渊叹了口气。他扯出一角衬袍,咬着撕下来的布条,耐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他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指缝间穿来穿去。很快她的双手就缠满了白色的布带,只露出一点纤细雪白的指尖,像春日冒出来的青葱笋尖。
“这样就好了吧?”谢渊撑着下巴看她,“别哭了,要出发了。”
云渺还是哭。
莫名其妙穿到这个可怕的异世界,第一天就遇到那么多恐怖的事,她现在只想回家。她想念温暖的被窝和热腾腾的早餐,学校的上课铃和写不完的作业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她越想越难过,眼泪大颗大颗地划过脸颊,噼里啪啦落在地面上,断了线的珍珠般。
“哎。”耳边是少年重重的叹气。
突然之间,他歪了一下头,然后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和以往的拥抱都不一样,轻得不可思议,又柔软得如同抚摸,像是挥挥洒洒落了一场温暖的雨。
她怔住了,额头抵在少年的胸口,闻到他身上的清冽气息,仿佛堆积在云上未落下的雪,甘冽而洁净。
......她真的不哭了。
“我在书里读的......”耳边是少年一本正经的嗓音,有点像是在念台词,“‘人们在悲伤的时候,就要彼此拥抱。’”
“你在哪里读的?”她轻声问。
谢渊愣了下,答:“我兄长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他歪头笑起来:“你看,真有用,你不哭了。”
“好啦,我们出发。”他拍拍手,站起身,“去长安还有好长的路。”
可是云渺不动。
“怎么了?”谢渊低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语气还是保持温柔。
“我难过。”女孩的声音仍带着哭腔,“我想回家。”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身边的少年冷冷皱了下眉,神情里露出一分近乎暴躁的不满。但很快他就换了表情,欠身从树边摘了片小巧的叶子。
“我吹叶笛给你听。”他撑着一只手坐下来,两条长腿屈着,随意地靠在树下,“听完就不难过了。”
悠扬的叶笛声响起,少年衔着片叶子坐在树下,轻轻盈盈地吹着笛。
笛声清脆又动听,婉转而缠绵,回荡在山谷之间,应和着夏蝉的鸣叫、黄鹂的歌、还有潺潺的流水响。
漫山遍野都是悠然的哗哗声,少年忽而停了笛声,敲着一根竹枝,轻轻地唱起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清朗的嗓音随着落花的风,卷在沙沙的林叶声里远去了。
云渺在这歌声里平静下来,倾听着群山的声音,才发觉满目都是青绿鹅黄,长尾的雀儿跃过落花的林梢,这片天地恍若世外桃源。
群山青翠,苍然如画。
“我随便唱的......”谢渊抓抓头发,“音律一道,其实我不擅长。我的两个兄长都比我善歌。”
“很好听。”云渺摇摇头,“你在哪里学的?”
“我娘教我的,我只是跟着唱。”谢渊耸肩,“我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云渺举起手,“那是小学六年级的古诗三首......”
谢渊不知道什么是六年级,但是他并不关心,只乖顺地点头,一副认真听她讲话的模样。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云渺托着腮想了会儿,“两个人隔着一水之距,却怎么也见不到面,只有空怅惘,遥相望......”
“咫尺之距,有如天堑。”她轻声说,“一水之隔,却是一生也无法抵达的距离。”
风从山下吹上来,卷起遍地桃李花。云渺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少年正在走神。
他在树下微微地仰着脸,细碎的阳光透过林叶落在他的眼里,淌过一抹又清又亮的光。
仿佛流光,仿佛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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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花了十个日夜来到长安。
这场旅途起初很艰难,可是下了山以后,一切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