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跟在谢执玉身后,随他去取刀,路上他一言不发,俊容上越发沉郁。
绣春刀就倚在大石旁,谢执玉拔出它,刀刃出鞘,华光绽放,轻薄的刀身轻轻晃着,锋锐非常。谢执玉心情很平静,他用他最熟悉的雁翎刀都没能赢对方,用绣春刀也不会有胜算。
此刀虽好,但他亦对此刀有心结,若能以绣春刀换他的命,十分划算。
谢执玉以为霍凛要绣春刀,递过去,却见霍凛眼底猩红弥漫。
霍凛要谢执玉握住绣春刀。
“三年前,羌人袭通州,冠军侯霍仲栖得知其子遇险,紧急回无庸城途中遇一批西厂锦衣卫伏击,便是你持着这把刀要了霍侯的命。”
这话不是在质问谢执玉,霍凛已经全部查清楚了,并送当年参与伏击的所有西厂锦衣卫见了阎王,如今轮到了谢执玉。
“我只是给了最后一击罢了,在那之前霍侯已经中了羌人毒箭,遭遇两轮刺杀。”谢执玉闭了闭眼:“我亦有些后悔。”
他是后悔的,却不是后悔助姜少娴灭霍氏。
他后悔错估了西北的天气,错估了姜少娴的残酷程度。
因着是霍芙的父亲,为了日后在霍芙面前有交代,他杀完人后悄悄跟去了无庸城,看着霍侯下葬,可也因此整整一个冬季被封在了无庸城。
就是在他被封在无庸城期间,姜少娴下令杀霍芙,他的人没能赶上,芙儿同她女儿琼音生死不知。
他后悔自己的一时不忍,差点错失了芙儿。
可是,这些关魏凌迟什么事?
谢执玉被迫手执绣春刀,又与霍凛打了一场。方才使用雁翎刀时,霍凛枪术迅疾,主打一个快,可这一次,谢执玉可以感受到,霍凛的招式很重。
谢执玉很快落败,绣春刀碎裂,他也如绣春刀一般,身负重伤,被一枪钉在树上。
隔着迷了眼的血,他瞧着霍凛,凝望着那双锋锐又充满戾气的星眸。
真的很像霍芙……
霍芙……霍侯……
谢执玉灵光一闪,他此前一直在脑内搜寻霍凛是承自哪家枪术,完全是一叶障目,枪术不一定要习承父母,也可以是师父。
而他,或许很早很早以前见过魏凌迟。
那年霍芙嫁来谢府,谢执玉代兄去西北迎亲,霍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从谢家跟去的兄弟们全都在逗乐,他也在笑,只因新娘子须由兄弟背出府,而芙儿唯一在世的兄弟却是个不足八岁的小鬼头。
那时他逗弄芙儿弟弟,说他若背不动他阿姊,他乐意代劳。
芙儿那弟弟摇摇头,只让谢执玉帮忙拿一下枪,说着就把银枪抛了过来。
谢执玉本以为是杆孩童玩闹的枪,漫不经心地接,接上手了才发现是一杆货真价实的银枪,很重。
芙儿那弟弟背着他阿姊,看他狼狈地接枪,星眸微弯,发出一声轻笑。
电光石火间,谢执玉恍惚回想起,从前许多个时刻,魏凌迟露出那恼人笑意的样子。
“魏凌迟,原来你是霍凛啊。”
是霍芙的弟弟,所以才与霍芙那么像。
是霍侯的儿子,所以才执着霍侯的死。
“霍凛,你是找我寻仇的,”谢执玉咳着血,咳着咳着,渐渐笑起来,笑彼此之间的命运捉弄,也笑他终于寻到了,从这杆锋利银枪下捡命的机会。
“谢琼音在我手上,”谢执玉吐了口血沫,缓缓抬起头:“我拿谢琼音换我的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