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抬手遮光,慢慢适应了这微光后才看向坑洞,坑洞内除了魏平具是不认识的人,唯一相似的是都有浅若琉璃的眸子。
“魏公?”崇嫣心中欣喜,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们、你们怎么……”怎么还没逃离,怎么找到她的?
“与崇姑娘比,魏某才是微末之人,不带走崇姑娘,魏某岂敢独自偷生?幸好,行宫下的地阴穴乃魏某部族所建,魏某身边也恰巧带了两个能挖洞的好手,”魏平拍了拍衣裳上的碎土,笑道:“不过能找到崇姑娘,还是靠它。”
说着,他展开手,一条水蛇自他袖内窜出,飞身盘在崇嫣手腕上,它怕冷得很,一靠近熟悉的气息,立马顺着崇嫣手腕朝腕臂深处钻去,崇嫣一把摁住它的脑袋,把它揪了出来。
是乌云珊的蛇形蛊物。
原来,魏平送出舞阳公主后,又带着人返回地阴穴,中途碰见了气呼呼的乌云珊,俞似玦负伤,却以舍帝逃走非臣子所为拒不离开,现下跟其他众臣一起被关在牢内绝食抗议。
肃王是要称帝的,牢内众臣中不少出自世家清流,肃王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只是暂时将人关起来,以待逐个击破。
姜少娴却与肃王不一样,乌云珊正是担心俞似玦撞上姜少娴才想将他救走,结果俞似玦却问她是否又做了姜少娴的帮手。
乌云珊当即沉下脸,放话让俞似玦死在牢内算了,却在离开后改道去苗疆搬救兵,她正是在这途中碰上的魏平,与魏平等人分开前,乌云珊留下了自己的蛊物,她的蛊物能嗅出崇嫣的气息。
坑洞较深,魏平让崇嫣不要动,他令身边人上去接她下来,方才火折子亮光照过崇嫣时,魏平注意到崇嫣十指指尖都布满了干涸的血迹。
崇嫣比舞阳坚强,在此绝境仍不忘自救,霍凛正是被这份生命力所吸引,爱得不能自控,舞阳总是参不透这点。
希望经此一难,她能有所悟。
魏平见人梯搭好,道:“坑洞不稳,仔细些。”
话音刚落,厢房外却传来人声,感觉是个侍卫,大剌剌喊着崇嫣的名字,说是奉肃王之命带她走。
厢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崇嫣看向魏平的族人,其中一人脸色煞白,而后神情渐渐视死如归:“郡主跟魏公先走,我虽不会武,可也是条汉子。”
说着,咬咬牙就要冲。
崇嫣拽着他后领把人拽了回来,拍拍他胳膊:“有水没,我渴极了。”
那人一愣,拿出腰间囊袋。
崇嫣饮一口,擦了擦嘴又道:“把你腰上的刀给我。”
那人赶紧奉上腰间短刀。
“那叛王就派一个黑甲卫来,显然对我了解不深,何不扫了尾再走。”崇嫣将刀拿在手上耍了个刀花,扬了扬下巴就去了。
魏平几人灭了火折子躲在坑洞旁,他们看不见,只听厢房门打开后那侍卫惨叫一声有蛇,随即那黑甲卫手上的灯被灭掉,这里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几道擦碰声过后,是最后重物落地的声音。
几人屏息等着,噌一声,火折子亮起,崇嫣折返回来了,她在魏平族人的帮助下下了坑洞,为防追踪,魏平要毁了这坑洞,在毁之前崇嫣最后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留恋地离开。
此道与行宫下地阴穴相通,地阴穴的阴湿气扑面而来,崇嫣忍着汹涌的呕意,一刻也不敢停,跟着魏平在穴内七弯八绕。
期间就着水咽了几口馕饼,地阴穴十几年未启用,几人逃命亦逃得灰头土脸。
他们在地阴穴里走了数个时辰,顺着地阴穴走到行宫外时已晨光熹微,北行雪山上吹下来的寒风烈得割人脸,魏平解下斗篷罩在崇嫣身上,言简意赅:“走。”
出了行宫不代表绝对安全,至少要离开冥州或者碰上援军才行。
还没走多远,忽听一声破空声,紧接着崇嫣身侧,魏平腿部中箭。崇嫣赶忙和另外一人架住他,几人回头朝行宫的方向望去,只见行宫宫墙上蹲了一排弓弩手,锋锐的箭尖向下朝向行宫外的他们。
姜少娴拢着大氅上前,就站在弓弩手之间,带着绒毛的大氅遮住他大半张脸,就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
不一箭射死魏平的目的也很明显——
姜少娴身侧黑甲卫高喊:“把朝阳郡主交出来,可放尔等一条生路。”
他要教崇嫣认识人心险恶。
魏平的族人或许不要自己的命,但一定会保魏平的命,毕竟魏平乃他那破落部族最后一任少族长,是解救在北蛮为奴的族人最后的希望。
由魏平的族人拱手交出崇嫣,极好,即可瓦解魏平和霍凛之间的关系,也可让嫣儿尝尝厉害,好叫她知道,与别人相比,她是多么微不足道,只有姜少娴才看中她。
好险恶的用意,崇嫣气笑了,正此时,魏平手搭上了崇嫣肩膀:“崇姑娘。”
他艰难道:“北行山行宫内不备重弩,普通弓弩射程最多不过五十余丈,跑,跑出射程,他便奈何不了你,至于魏某的族人,便交给你夫君了。”
随即,他将崇嫣推了出去,却没推开。
魏平诧异:“崇嫣?”
“你的族人自己负担,休要想着一死了之后交给霍凛。”崇嫣将魏平推上他族人的背,边扶边推着魏平一起跑,她被关起来的这几日只吃了馕饼,手脚发软,肚子发紧,却不敢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