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难得不优雅的白了他一眼,壶天阁很快生起炭火,上好金丝雪炭,不一会儿便驱散了周身寒气。
红泥小火炉咕噜噜冒着热气,白气蒸腾。
“阿毓,你看。”她捧了一盏热茶,一指窗外,宇文毓应声看去。
壶天阁是宫中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往下看,整个京城都尽收眼中,快到年关,街上不同往年的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隔的很远都能感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雪一落下仿佛也被热化了。
宇文毓神色柔缓,“今年百姓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是啊,可这都是暂时的。”般若轻道。
宇文毓一怔,炉子里水剧烈沸腾,似要顶翻盖子。
般若看着他,“只有真正天下一统,这些才不会是镜花水月。”
“现在他们看上去很幸福,可这乱世一日不统一,战乱永不会休止,眼前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短暂美丽终会破碎。不止我大周之民,天下之民也永不得解脱,杀戮很残忍,我们也确实与齐国定下永不交兵之约,那是因为两国国力相当,为了不两败俱伤定下的平衡之法,这份平衡一旦出现变化,一切都是云烟。”
“两国之间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盟约,只有永恒的利益,弱肉强食罢了。”
“我大周这次侥天之幸取的优势,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换作齐国也会如此。”
宇文毓神色动摇,可又有一些不忍。
他确实有一颗仁者之心,般若一直知道,她话语中从始至终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循循善诱,像在无边黑暗中牵着一个蹒跚的孩童,温柔的引领他向前走。
“陛下是仁君,但既为君,更当放眼天下,眼下一时的杀戮是为了长久的太平。”
“与这些相比宇文护又算什么呢?他始终是臣,做得再多也是为陛下一统天下乃至太平盛世添砖加瓦,千百后后人提起也只会说陛下知人善用,史家工笔书的是陛下功绩,唱的是陛下圣明。”
雪越下越大了,高处寒风裹挟大雪飞入窗口,吹灭火炉,紫砂壶里一直沸腾的水渐渐平静下来,天光微弱,不过午时已经有了暮色,她就坐在窗边,微弱天光柔柔勾勒她的轮廓,好似这暮色苍茫的天地中唯一的亮光,那双清若琉璃的桃花眸在看他,又仿佛置身于世外,万物都不在她眼中。
“阿毓,宇文护不是你的敌人,天下人将来都会是你的子民,他亦是其中之一,没人配与你为敌,除了你自己。”
“可……”真的如此吗?
让宇文护拿走虎符后,他还能稳坐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