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轻声答应了他,也是最后一次骗了他。
“阿护……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你说。”
“第一,若你登上帝位,放宇文毓一条生路,让他当回宁都王,是我欠他的。”
“好,我答应你。”
“第二……答应我,你要好好……好好活下去……”
她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渐渐低不可闻,消失……,像繁华过后的灰烬,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也带走了他所有的光明,宇文护抱紧了怀里的人,紧的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血肉,可怀里的人再不会推开他,不会娇嗔的说疼,不会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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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在做梦,他太累了,所以做噩梦了。
这都是假的,般若还在等他带她回家呢,回他们的家。
皇宫不是一个好地方,这不是他们的家。
他们不做皇后,也不做皇帝了,回家……
对,回家了,这梦就醒了。
她答应过,答应过他的,等天下归一,他们再不分离,她怎么会骗他呢?
是他呀,是他一开始骗了她,他的般若从不骗人。
这梦也太假了,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还好般若不知道,不然她该生气了,是他的错。
宇文护低眸仔细的一点点用袖口擦干净她脸上的血,像对待此生最珍贵的珍宝,轻柔又细致,她闭着眼沉睡着,绝美的像一幅被时光装裱的画卷,亘古永恒。
“般若,我们回家了。”
他抱起她,一步步走出凤仪宫,走出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走出这个噩梦。
可这条路太长了,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威严肃穆的宫道上,禁军包围住中间的男人,如临大敌的看着,却不敢上前,不远处高楼上一排排弓箭手对准了他,精铁制成的箭头寒光闪烁,杀气森森。
宇文护似恍然未觉,抱着人仍在一步步向前走。
禁军明明呈压倒性优势,却像面对洪水猛兽,警惕的步步后退。
宇文毓眼神阴沉,站在高高石阶上,抬手。
“放。”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射向中间那个男人。
这些精心培养出的弓箭手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禁军大骇,齐齐后退,可仍旧有来不及躲避的禁军被波及,当场身亡。
作为目标的男人却连躲都不躲,只用身体把怀里的人紧紧护住,任万箭穿心。
这个曾不可一世,只手遮天的男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一根白玉梅花簪叮当一声从怀里人头上掉落在地,摔成两段。
他抬手抚着她沉睡的脸庞,白玉染上一片红。
“般若……我们……我们回不了家了……”
鲜血在两人身下,嘀嗒嘀嗒,汇成血泊。
“对……对不起。”
般若,对不起,第二件事我不能做到……
“扑通”一声,如大山倾塌,他倒在地上,就在她旁边,他笑着闭上那双碧瞳,没有任何戾气。
般若,我来了。
他们曾说过,若一人先去,另一人绝不独活,此生同去,不叫对方黄泉孤单。
他们说过每一句话,许下每一句承诺,他都记得,答应她的每一件事他都一一做到,唯有最后一件事,他做不到。
她最后心软放过他,却到底还是错估了他的心。
“主上!!!”
哥舒终于赶到,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
望着那乌压压的军队,羽林军首领看向帝王,“陛下。”
宇文毓曾经一双清亮的眸子如今暗不见底,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相依相偎的两人,手掌攥出了血,所有知觉都仿佛被那血色填满了,他想不管不顾,想将宇文护挫骨扬灰,可……
宇文毓无力的松开手,熟悉声音尤在耳边回响。
“阿毓,我可能时日不多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天下承平,海晏河清那一日,你能帮我好好看看吗?”
“做一个好皇帝,不要让天下人失望。”
“等很多很多年后,人们会指着史书说:看,这个叫独孤般若的人真有眼光。”
“会有很多人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宇文毓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如黑暗中的深海,平静的掩盖住了所有波澜,与哥舒充满刻骨恨意的目光对上,只剩下可怕的平静,他冷漠道。
“让他们走。”
寂静的空气里只有盔甲摩擦的声音,道路被让开。
春诗留下姑娘交代的盒子,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她要去陪着姑娘。
这一天发生的事成了永远的禁忌,没人再敢提。
太师府挂上白帆,在和煦春色下越发苍凉,正堂中央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椁,里面两人并肩沉睡着。
哥舒拿出从主上怀里发现的一对红绳,沉默给两人系在手腕上。
合上沉重的棺盖时,他最后一眼没落在主上身上,而是顺从本心看向了她。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认真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