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山上,劲风扬起梅花,瓣瓣洁白无瑕。
男子一身白衣如雪,踏一地落花上辰荣山。
覃芒向来人道:“师兄,紫金殿上上下下已经都控制住了。”
他想问师兄,山下西炎的军队掌控了吗?但又觉得没必要,王姬和师兄部署了一百年,要是没有,此刻上山的就不是师兄一个人,而是前来勤王救驾的西炎大军了。
到现在,覃芒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她进去多久了?”
覃芒回神,忙道,“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见他一直望着大殿方向,覃芒犹豫了下。
“陛……玱玹身边的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王姬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他再怎么恼羞成怒,应该也伤不了王姬。”
他们都改口了,不再是王后,而是王姬。
今天之后,还要再一次改口,称呼陛下。
覃芒心里想,从今往后,王姬和玱玹缘分也算彻底断了吧,师兄百年来一直守候在王姬身边,为她殚精竭虑,倾尽所有,如今可算能修成正果了。
两人之间种种他也算一路看过来的,神族生命漫长是真,感情从一而终,执着不变的少,毕竟再深的感情时间一遍遍磨,长久下来也淡了,倦了。
师兄看似玩世不恭,却是少有情深之人。
“师兄若是实在担心,不如就进去看看?”
“不用了。”
他似乎一点不担心的样子,还是进退有度。
看他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覃芒,“……”
他还是看不懂,可能这就是他现在还没成亲的原因吧!
……
“朝中大臣无数,你如何一一说服他们的?”
在外人眼中,帝后一体,但以俗世眼光来看,有帝才有后,何况西炎一些老臣太顽固,玱玹当初也用了很久才令他们心服,她今天让他写下退位诏书,就算登上帝位了,也不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脑子实在糊涂了,多半是年纪上来了,我一向体恤臣子,便让他们回去颐养天年,换族中子弟出来历练历练,老人疼惜儿孙,也没有什么反对的。”
“哦?”
“都是为了权力,为了家族,我满足他们了。”
玱玹面色微微一凝,难怪,只是这样做久而久之帝王难免会成为一个傀儡,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当然不。”
阿念知道他想什么,“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一个人管不了天下所有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想要权力不是什么错,只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权力放给一个人是养虎为患,放给一群人是恩赐,作为帝王,只需要平衡。”
“我其实希望有一天,天下不再需要帝王。”
“人人都可做自己的帝王,主宰自己的命运。”
玱玹一怔。
做自己的帝王,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玱玹仿佛看到了西炎山,那个跪在帝位下瘦小的身影,听到了一下一下沉闷的磕头声在耳边回响,叩击他的心。
他最终释然一笑,在退位诏书上落了帝印。
是他输了。
“你自己来,还是我让人来。”
阿念拿出一颗药丸,杏眸不含一丝杂质,清兮盼兮,恍惚还是从前那个爱缠在他身边,一声声唤他哥哥的女孩儿。
玱玹没看那药丸一眼,接过一口吞下肚。
“阿念头发乱了,哥哥再为你梳一次吧。”
他身上没有一丝怨和不甘,只有平和的笑。
“好久没有给阿念梳发,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阿念不为所动,她看着他的样子,像画中人,近在咫尺,却永远也走不近……就像无数个午夜梦回一般。
“阿念……就当是哥哥最后一个心愿,好吗?”
阿念:“……”
民间女子嫁人后,夫君会亲手为妻子挽起一头长发,青丝三千,情丝三千,尽付君心,日久天长,白头偕老。
很久以前,玱玹也常常给阿念挽发,当时都只道是寻常。
菱花镜中,若木花鲜艳,盛放在她发间。
他笑叹,“真好看。”
玉梳从他手中滑落,啪的一声从中断裂。
阿念没有回头,菱花镜中只剩下一个孤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抬手将头上的若木花取了下来。
没有一支钗,一朵花,没有一点旁的重量。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