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泪洒亲人远去时

(骨肉亲人痛别离,青梅竹马亦难舍;千般万般别离难,泪洒亲人远去时。)

听着门外平车轱辘碾着石子路“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郭氏拉着耿兰快步跑到门道里。强忍着颤栗顿了一顿,她才慢慢地伸手拉开院门儿探头往外望去,微微的晨曦中,载着丈夫和三个儿女的小平车已经走远了。郭氏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水倾泻而下……

耿兰紧紧地拉着娘的手也朝门外望去。当她看到门外空无一人时,突然之间又哭出了声:“娘,俺爹、俺大哥二哥和姐姐呢?他们怎么都不见了啊?”

郭氏擦把眼泪退回身来重新掩上门。定定神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她转身弯下腰来轻轻地为小女儿擦去眼泪,尽量平静地柔声安慰她说:“兰儿,莫哭啊,你爹和你哥哥姐姐们出门儿赚钱去了。他们会回来的!到那时,咱们镇子上就会盖起小学堂,你和妞儿姐姐就可以上学念书了!”

“唔!”

耿兰点点头不再哭了。

郭氏抱起小女儿,默默地把脸埋在她小小的后背上慢慢地往屋里走去,眼泪仍然还是断了线的珠子……

侧耳听着门外平车轱辘碾着石子路“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远,秀儿抚摸着耿正昨晚送给她的那支滑溜无比的橘黄色笛子,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淌下来。秀儿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了刻骨铭心的痛……

昨晚她和耿正出了耿家小院儿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南的一棵大槐树走去。这棵大槐树的树干虽然没有多么粗,但树冠很大,树杈里经常会有山雀做窝。小的时候,耿正经常爬上树杈里为秀儿掏鸟蛋玩儿。

大槐树的旁边,还有几棵人们后来散栽的杨柳树,它们就好像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没规没矩地胡乱站在那里。小的时候,每当炎热的夏日里在野外疯玩儿时,耿正就会从这些杨柳树上折一些软软细细的嫩枝条,亲手编一个漂亮的“凉帽”给秀儿戴在头上。“凉帽”的周围飘荡着许多翠绿翠绿的鲜嫩树叶,这些清凉的树叶轻轻地抚着秀儿的脸,舒服极了。

大槐树下有几块儿平整光滑的大石头,是大人们专门搬来摆放在那里的。大槐树的周围有不少耕地,人们在地里劳作的时间长了感到乏累时,就会来到大槐树下,坐在这些石头上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去地里接着干活儿。小的时候,秀儿和耿正经常坐在这些大石头上,高高兴兴地分享各自带来的美食:秀儿娘做的五香炒面豆、秀儿姥娘家的香瓜、耿正娘煮的茶叶蛋、耿正姥娘家的大饼……

有时候,耿正会把刚听爹讲的那些天南地北的有趣儿故事转述给秀儿听,给秀儿吹笛子,尤其是那些刚跟爹学会的小曲儿;或者拿根树枝,把刚学会的字写在大石头旁边的土地上教给秀儿念,教秀儿怎么写……

他们的童年,永远都是欢笑和快乐;但昨天晚上,秀儿哭了,而且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痛心地哭……

当他们默默地在那块最平整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后,耿正出神地凝望着不远处的家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坐在旁边的秀儿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心爱的耿正。明亮的月光此刻被大槐树的枝叶挡住了,耿正的面轮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尚未成年已日渐英俊潇洒的耿正在秀儿的心里。秀儿没有哥哥,记得小的时候,她曾经是那么得羡慕耿英,眼红她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然而此刻,她很高兴耿正不是她的亲哥哥,因为……

想着,秀儿只感觉两个脸蛋火热,胸膛里就好像有一只小兔子要冲出来一样。然而,耿正久久地向家的方向凝望的姿态猛然间使秀儿觉醒过来:长期分离就在眼前了,耿正明日一早就要离她南下,而且归期遥遥……

秀儿默默地哭了,泪如泉涌,但她不去擦,任其大肆流淌,只是尽量压抑着不发出抽泣声,继续睁大眼睛望着耿正……

良久,耿正终于回过神儿来。他略转身拿起秀儿的手,把自己最珍爱的笛子放到她手里,无限自责地说:“早教给你吹笛子就好了,吹个曲儿挺好玩儿的。俺今儿个教你吹一个简单的哇。这个笛子留给你,你以后好自己学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