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生辛劳透支太多的爷爷和奶奶都没有能活过六十岁。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后,白百大的父母继续勤劳、勤俭地操持这个并不富裕的家,精心抚养独生儿子白百大尽量快乐地成长,并且还省吃俭用供他读了三年私塾。
白百大十八岁那年,犹如当地人一样喜欢在滔滔长江里畅游的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北方大汉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变。父母商议,应该给儿子张罗娶媳妇的事儿了,因为他们想早点儿抱孙子,并且多抱几个孙子和孙女呢。
按照娘的意思,最好能给他找一个北方女娃儿。她对丈夫说:“看咱们儿子,像你一样五大三粗的多好哇!要是娶个当地的媳妇,生了孙子就不是完全的北方人了呢!”
丈夫倒不是反对她的这个想法,可这武昌镇上又有几家北方人呢!于是乎,夫妻俩为这事儿还真正犯了难了。但不管怎么说,儿子该娶媳妇了,先盖几间新房子是必须的。爹娘当年盖的那三间平房虽然每年早春做一些修缮尚可以继续居住,但作为儿子结婚的新房显然是不合适了呢。而在这个时候,最早的那三间简易草屋早已经烂落得不成样子了。于是,白百大的父母就将草屋全部拆了,然后请人帮忙,在这个位置上盖起了东、西各一大间加中间一个过厅的新房子,也就是白家人现在住的房子。
新房子盖好后,夫妻俩开始四处托人打听,希望能在武昌镇上给儿子找一个模样儿说得过去,年龄相仿的北方女娃儿。至于对方的家境情况,他们倒希望最好是门当户对一些。尽管论儿子的人才和人品口碑,找一个家底儿较好一点儿人家的女娃儿,应该也是有可能的,但他们认为,这女娃儿将来过门儿了是要过日子呢,还是穷人家的娃儿更好一些。
恰在这个时候,邻近长江入口处的汉江南堤尽然在盛夏日朝阳东升的大好时光下,突然之间发生了意外决堤。突发的大洪水,一瞬间几乎淹没了整个汉阳镇,以及沿岸数十里内的一些低洼村镇。大量的灾民,尤其是汉阳镇上的灾民无奈过江四处逃难,而首当其冲的武昌镇便成了灾民们逃难求生的必经之地。
就在那一日的傍晚时分,一对面容憔悴,家常着装的衣服上粘有泥泞痕迹的母女俩,各挎着一个满是泥泞痕迹的湿包裹途经白家的门前时,看到了正准备回家的白百大爹娘。当时,他们夫妇俩刚好收了菜摊儿回来,面善的丈夫推着一个简易的木轮小车停在门前,车上放着几样没有卖完的蔬菜,而同样面善的妻子正在抬手开门锁。当妻子推开院门帮丈夫把小车推进门道里以后转身准备掩门时,看到了相互搀扶着站在门外欲言又止的这母女俩。
那妇人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而女娃儿看起来应该有十六、七岁了。俩人看上去虽然非常疲惫憔悴,但却也没有显露出来特别可怜兮兮的神情;而且她们面容姣好,不失端庄,着实很让人同情的模样。白百大的娘天性仁慈善良,看到这俩人不卑不亢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马上想到她们大概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请求帮忙。再打量她们的衣着和随身带的小包裹,她立刻就明白了:她们一定是从江对岸逃难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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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迟疑一下,她转头对丈夫说:“哥,这里有两个逃难的,好像是母女俩,要不咱们……”
白百大的爹赶快把小车停在一边,快步过来和妻子一起出门来看。看着走出门来的白百大爹娘面露关切的神情,站在门外的母女俩落泪了,但她们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白百大的娘先开了口。她关切地轻轻问那妇人:“这位大妹子,你们是从江对岸逃难过来的吧,这个女娃儿可是你的丫头?”
那妇人连连点头,擦一把不断涌流出来的泪水,轻轻地说:“是啊,我们太难了……今儿个一早,丫头她爹和哥哥去地里干活儿,都,都被冲走了……我和丫头是爬上屋后的石头崖子逃命的,可家里的东西全没了。水退下去之后,我们只从倒塌的房子里翻找到几件没有被冲走的旧衣裳……整整一天了,丫头还水米没有打牙……我无所谓了,可我的丫头还小,她,她得活下去……”
做丈夫的不等妻子开口,就急切地对她说:“大儿他娘,你别再问了,让她们母女俩先在咱们家住下吧,带着个女娃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