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插屏,小小三间内厅,厅后便是正院。正面五间房,雕梁画栋,两边穿插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鸟雀。
“明日让梁嬷嬷带你多熟悉熟悉内院。”梁嬷嬷世他娘亲的贴身侍女,一直伺候在娘亲身边,娘亲过身后,便来了宁王府,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宁王走上台矶,宁安提起裙摆正要跨步。宁王半转身,伸出了手。宁安心口一跳,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她想了想,还是将手放了上去。大手包住了她的手,干燥温暖,却让她烦躁。
这样不对,不该是这样,这与她预想的不一样。
大门之内,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省事宁人。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宁王乌。走进厅中,大紫檀雕螭案上,三尺高铜鼎,两边是山水泼墨画。十六张楠木交椅,整齐摆放在两边。
再往里走,是一个小小后院,虽小,也是假山流水,石桌凉亭,无一缺少。还未走近,便听到了笑声。宁王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便有人迎了上来,“王爷,您可来了,太子可是都等您半天了……”话语在看到宁安时停下,是打量,也是探究。
宁安抽出手,踏过门槛,双手交叠于小腹处,下巴微扬。她笑着缓步走到太子与太子妃面前,恭敬行礼。
“这位是?”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宁王站在宁安身边,握住她的手,似在宣示主权,也似在给她力量。“皇兄,这位是宁王妃。”他笑着,浅浅的,很松弛。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卸下戒心的笑,“前些年身子不好,一直在院中修养。”他转头看着宁安,“如今身子好了,臣弟自然是要让她出来见人的。”他言语中带着调笑,“若是再不出来,外面人人皆说宁王妃身故,宁王妃要换人了呢。”
宁安笑着,淡然扫过青蔓姨娘,见她脸色一白,旋即很快恢复了笑颜。她一时不明白宁王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她却知道,这些年青蔓姨娘风头越发的盛了,她的娘家也跟着沾光。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外界便一直在传言,宁王妃重病,恐熬不过冬日,青蔓姨娘只待宁王妃病逝,便可续弦为王妃。
同欲相趋,同利相死。或许青蔓姨娘最开始并没有肖想什么,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家之事,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先不说她还没死,便是她死了,但凭她的父兄是朝中重将,如今驻守边关,宁王便不能再纳妃。便是要纳妃,也要先探探她父兄的心意。如今西南边境不宁,战事胶着,驻守的将领为她父亲,长兄,宁王便想着等他死,扶一个妾室上位了。消息若是传到边境,让她的父兄如何想。若是她的父兄一时想不开,影响了战况丢了城池又如何?
宁王目前有三位姨娘,肌肤微丰、可亲的是雪姨娘;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的是雨姝姨娘;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眉,粉面含威的是青蔓姨娘。还有一个女子,虽然也是姨娘,但因年岁尚小,还未与宁王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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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围桌而坐,桌上已经摆上了前菜果茶。伍德捧着盒子从外走来,太子认出这木匣乃是已故皇后的遗物。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柄长命锁。
“如意云,满堂富贵长命锁。”太子笑道,“若是我没记错,这是当年父皇给母后添的嫁妆。”他的生母也是皇后,不过是继后。先皇后去后,皇上便封了与先皇后交好的静贵妃为后。静贵妃便是他的母亲。
“是。”宁王从木匣中拿出长命锁,站起身,走到宁安身后,为她戴上。
宁安不解,却没有表现出来。活了千年,她早已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早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想起。”锁的样式并不出众,不过是寻常的如意云头形。其上刻有吉祥的图案和花纹。珍贵的并非银制的锁,而是镶嵌在项圈、锁上的珠宝玉石。
宁安摸着颈下的长命锁,看了宁王一眼。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宁王其实也想不明白,可他就是想要将这把长命锁给她。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承诺一样。
梦中,女人的头发被花缠绕,她烦躁的想要切断发丝。他跟她说,留了这么多年,切断岂不是可惜。
他站在女人的身后,一点点为她解开头发。长发披拂在胸前,洗白的脖颈露出。一缕发丝不听话,缠绕到了脖颈上,她粗鲁的一手扯开。
他说,我娘有一把长命锁,你戴着一定好看。
她道,你都已经死了,拿不起长命锁的。他们这些魂魄,是触碰不到人间物的。
他说,如果有机会,我要亲手为你戴上。
她笑道,如果我们有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还能找到你,我会记得找你要长命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