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郁文书信给母亲诉说自己的委屈,却被斥责了。她的母亲斥责她在庶妹受辱时,没有帮着她们说话;她的母亲斥责她朽木不可雕,不明便是庶出,代表的也是王氏一族,她眼睁睁看着庶妹被羞辱,便是看着王氏一族被羞辱;她的母亲还斥责她入府已经几个月,却依然不能博得宁王的欢心,亦不能引荐、帮助庶妹。
她趴在梳妆台上委屈的哭着,赵嬷嬷走入,长叹一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夫人这话,到底是严重了。”她们小姐,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她又懂得什么呢?
赵嬷嬷话锋一转,“只是夫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她一下下顺着王郁文的背,“你也别怪夫人,也要想一想夫人的难做。”楚姨娘一贯得宠,也有手段,否则一个青楼妓子,如何能入了他们府中为姨娘呢。她所生的两个女儿,大人也是一贯喜欢的很的。“奴婢猜想,楚姨娘怕是一哭一闹,大人便去斥责夫人了。”
她轻轻的拍着王郁文,一声叹叠着一声叹,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入王郁文耳中,“幸好楚姨娘没有儿子,若是再有个儿子,正室夫人的位置,怕是大人都要让夫人让给她……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是她的倚仗了,若是……”
孙姑姑从门外进来,站在王郁文身后,冷冷道,“夫人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对侧妃的训导,侧妃莫要负了夫人的关心。”府中的楚姨娘如何暂先不说,她们既然一起入了宁王府,便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了。今日宁王不顾王氏一族的脸面,说出妓子之女之言,来日便能说她身为嫡女,学了一身勾栏之风。一个女人,被冠上了青楼、勾栏,便没了清白声誉,亦会影响家中还未出嫁或已经出嫁的姊妹们。
她哪里是帮楚姨娘的两个女儿,她所帮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姊妹。
孙姑姑皱眉道,“你有精力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好好想想要如何做,才能挽救。”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梳子,“奴婢为您梳妆,侧妃您即刻去秫香馆门口跪着。”只要宁王愿意听她说,便还有回旋的可能。
王郁文抬起哭红的眼,“我为何要去跪?”她有什么错。当时那种情况,宁王对两个庶妹的厌恶,便是她为她们说话了又能如何?“她们本就是妓子之女,她们的生母是妓女,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又如何能改。这么多年,楚姨娘虽然对她母亲也算是敬重,可府里府外,谁人不知道父亲宠爱一个妓女以及妓女的女儿们。她们的脸面,一次次因为妓女被人按在地下,无法辩驳,不能辩驳,只能忍耐。怎么,今日宁王不过是说出了事实,她们便受不住了吗。
孙姑姑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既带庶妹入府,便该对她们负责。”
王郁文红着眼站起,直视着孙姑姑,冷声道,“该对她们负责的不应该是她们的生母吗?谁让她们的生母是妓女,谁让她们的生母要去做妓女。是她们的生母,淫荡不堪,还要野心勃勃,生子争宠,这才会让她们受了今日之辱。我今日,平白受了她们的连累,我还没有让她们跪在我面前请罪,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责怪于我。”她恨恨道,“我再错,也是你的主子,我再错,也是宁王侧妃,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婢而已。她们又算得什么东西,妓子之女罢了。”
不满、厌恶、恶心。这些感情她已经忍了太久了。她不满父亲偏爱妓子之女,厌恶她们整日里亲热的喊她姐姐,恶心楚姨娘动不动便装做好人。
孙姑姑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她看着王郁文,不知是气愤还是暗恨。她咬了咬牙,“大人派我来,便是为了规劝侧妃。”
王郁文冷笑,“是为了规劝我,还是怕我欺负了妓子的女儿,派来监视我的。”
楚凡、楚嫣站在门外,将一切听了分明。楚凡的脸色惨白,眼中含着泪。“妹妹,我们便真的如此不堪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父亲对她们很好,府中的下人们也很敬重她们,便是她们知晓生母的出生不高,却也没有想过,原来在旁人眼中,她们是如此的下贱。
楚嫣紧紧握着楚凡的手,“不,我们不是。”她的神色凄惶,言语也是轻飘飘的,没了力量。
“难道我们真的要被送回府?”她不愿意了,若是她们被送回府了,便只能绞了头发出家为尼,或是被送入小门小户为妾室或通房了。她不要,她不该这样。她虽是庶出,却也饱读诗书,熟练针黹女红。她得父亲得疼爱,便是因她生母的出生她难嫁入高门富户为正妻,也能做个侧妃或是得宠的姨娘。
“不。”楚嫣咬唇,“父亲不会不管我们的。”
“可若,可若……”楚凡的声音越来越凄惶,“若父亲也无能为力呢?”
宁安哄睡了两个孩子,回到寝殿,宁王还没睡,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她走过去,宁王往旁边挪了一挪,让她坐下。长凳宽阔,寻日里两边是放着软搭靠的,拿下便可坐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