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十七的姑娘当时也在,面上冷冷的,含着不屑,讽刺道,自己惹得祸,丢了家族的脸面,却整日只知道哭哭哭,一位想着旁人为她兜底,生不应,堕胎也不应。这哪里是什么不懂,受了刺激,分明就是要将所有责任推给旁人。她看着跑进去的公羊缨,站在师姐身边,又道,若是安胎药,日后生下被人得知她未婚产有一子,这便是公羊缨有心害她;若是堕胎药,日后因堕胎出了什么事,这便也是公羊缨有心害她。
这话刚说完,半夜公羊枫便出事了。他们刚睡下,便传来一阵凄厉叫声,那声音尖锐凄惨,如凌迟一般,让人不忍卒闻。
“我到的时候大夫还未来,别院中有生育经验的人很少,我便进去帮忙了。”白铮铮脸色微微发白,想到当时的场景,胃中便一阵阵泛酸。“当时已经血崩了,可胎儿却久久不下。”她虽有生育经验,却也不敢动手压她的腹部,只是招呼伺候的人打来热水,为她擦拭,换掉浸透血的被褥。“你知道最后怎么将胎儿拿出的吗?”她举了举手,“由一个手小的接生婆,手握小刀,伸进去将胎儿割成几块,一一拿出。”
宁安只是听着,心里便一阵一阵发寒,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就觉得无比恶心,五脏都酸了起来。
“之后,又用一根圈了小小圆环的长铁丝伸进去,将胎盘刮下。”白铮铮脸色发青,“总之受了大罪。”忙了一夜,天大亮后才止血。“这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她醒后的第一句是什么吗?”
“什么?”
“她凄声质问公羊缨,为何要害她。”这一句,让舅舅彻底对她失望了。与人有苟且,嫁祸王爷,到现在的不说留下孩子也不说不留孩子,只是一位的想着如何推卸责任。公羊一门,一贯是品性高洁,为人淡薄,才情高超,清越脱俗,哪里有过这等不知不识,鄙俗不堪,鄙污,下贱之人。“公羊缨总是被她当枪使,这次也是学聪明了,在去买堕胎药之前,先知会了舅舅。舅舅说,她若想要,便给她吧。”可公羊枫抵死不认,只说自己从未有过堕胎之心,想要遵从舅舅,生下孩子,梳起发髻,以寡妇之身留在京中。“说的多了,一会儿闹着要撞墙,一会儿哭闹质问舅舅是否想要将她逐出家族。”可她似乎忘了,她虽然占着公羊一姓,却并非公羊氏族之人。她不过是一个贯了公羊一姓,被舅舅收留的人。
白铮铮伸手拨弄马车珠链,笑意轻绽,“最终,舅舅还是不忍心,说是让她好好养身子,会在京中给她说门亲事。”她唇边含了一抹怜悯,同为女人,她知道她这一遭受了多大的罪,身体受到的伤害有多大。“不过此事还是会先知会你家王爷。”她先是污蔑王爷奸污了她,如今要想留在京中,安稳过日子,必要先得了王爷应允。“我想着,这事定是又会落在你身上。”女人之间的事情,一贯是她们女人决定。
宁安淡淡的饮了一口茶,抿了抿唇,凝视她片刻,而后漾起一抹笑。“你觉得我会如何?”
白铮铮轻叹一声,随即又笑。“我只知晓你容不得觊觎摄政王,与你争人之人。”汪青蔓、王郁文,都是例子。“我是能够理解你的。”说是不争,可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日日被旁的女人盯着。正是因为理解她,正是因为她也容不得,所以她无法说她一句残忍。
历朝历代,千百年来,后院女子,因为一时心软,一时接纳退让,被旁的女人陷害,羞辱,最终不得善终的还少吗?她们争的并非只是丈夫的爱,掌家之权,还有她们孩子的地位、权势。
沉默一会儿,白铮铮又道,“对了,青儿的婚事,说是有几个女子不错,你可见过?”
宁安摇头,“前几日娘倒是说着让我见一见,为青儿掌掌眼,可恰逢我病了,便没看。”青儿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姐姐喜欢他便喜欢。对于青儿依赖她这件事,她既欢欣,又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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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还小,倒也不急。”
宁安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再过几年成亲也可,可娘急的很。”再说吧,若是真有好姑娘,早些定下来也没什么。
戏台上唱的是一曲霸王别姬。
运筹帷幄,统雄师,一片丹心将汉扶;九里山前十埋伏,决胜策,神出鬼没。
画上浓妆,扮上虞姬,走上台前,是别了霸王那一场。
看戏的作为也是按着身份排的,宁安与一众夫人坐在第一排,她们身后站着七八个未曾出嫁的女子。大一些的十七八岁,小一些的只有十一二岁。
宁安倒是没想到能看到太子妃。她知道皇上解了太子的禁足,只是他虽然还是太子,却不再握有实权。皇上要他去西夏边境,与驻军一起攻下边城,王氏一族却力呈太子不能去战场的种种因由,将太子保了下来。
谁知,皇上突然下令要攻打西夏与我国接壤边城,是否是想让太子永远留在那里呢。
太子势微,太子妃便也不得不低头。正对戏台的座位,宁安扫了一眼太子妃,径自走过去坐下了。她还拉着白铮铮,白铮铮坐在她身旁笑道,“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可比宁王妃重多了。”更何况,她还是定国公主,安邦侯的生母。
摄政,定国,安邦,皇上打着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举剑自刎,她倒在戏台上,浓妆带泪,一折子结束。
戏幕落。早就侯着的侍女们一一捧着托盘而入,托盘上,一碗白嫩嫩的杏仁豆腐。杏仁可令女子好肌肤。
“说起豆腐,城头有一家做的特别好。”明王妃浅浅吃了一口,“我记得是祖孙两人,那豆花做的,细嫩顺滑,只需淋上少许蜜糖便很好吃了。”
“那家我是知道的。”太子妃也道,她唇边噙着笑,笑容依然,带着微微傲然,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听说,自从家中孙女过世后,便不做豆腐了。”搬去了城外,一亩三分地,糊口为生。她抬头看向宁安,“可惜摄政王妃不曾品尝过。”她掩着唇,一抹可惜从眼中划过,“便是我自幼吃遍山珍海味,如今想起,也是怀念不已。”
有人注意到宁安动也未动,便问,“摄政王妃不用吗?”
卖豆腐的爷孙,孙女去世,爷爷搬离京中。
是巧合,还是她们知晓宁晖归京了,有心在她面前提起宁晖的心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