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神色沉静,没有任何波动,他声音平稳地命令,“起来,不要随便跪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要假装我们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陈伯安哽住,眨巴的泪眼,结巴地说,“爷,哎呀,我我我……”
“我什么我,瞧你那点出息,”叶正露出点笑模样,表情松快不少,“行了,快起来吧,跟我说说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还有其他人吗?”
陈伯安猛地摇头,很快从巨大的惊喜中冷静下来,像以往那样回太子爷的话,“没有其他人,经过青云州的事,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能自己一点点慢慢找。”
说着说着,陈伯安眼圈又红了,悲悲切切地说,“爷,恕小的无能,现在才找到您,您受罪了,您身子还好吗?当日我去引开追兵,您都动弹不了了。”
“你做得不错,怎么会是无能呢?”叶正眼神透出几分赞赏,沉吟片刻嘱咐,“快把眼泪擦擦,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景州的老乡,逃难落到兴安府,随便混口饭吃,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少说多听,别给我露馅,不然我给你好看。”
陈伯安重重地点头,“爷,知道了,您放心吧。”
“诶?这个称呼就不行,当着外人的面叫我叶正。”叶正严肃地纠正,说着抬起脚步就走。
陈伯安一想就明白了,霍正晔,叶正,这是太子爷把名字倒过来了。
但他还是不敢叫,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哪敢叫您的名,我就称呼您为您吧,咱不叫爷就成了。”
叶正闻言一笑,懒得跟陈伯安较劲,忽然他停住脚步,指着一个中年男子说,“你去跟那个人换换衣服,他要是不愿意,你再加点钱。”
陈伯安一身锦袍,穿得跟个大家少爷似的,带到薛灿面前肯定会露馅,要换身平民的衣服才成。
陈伯安得令,他没有问为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太子爷吩咐什么,他做什么就成了。
很快,陈伯安换衣服回来,叶正又将他的发髻弄乱,在他脸上抹了两把灰,这才满意地带他回小摊面前。
薛灿已经等急了,瞧见叶正露面,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不回来,我差点找你去,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肚子饿了吧,我没事,只是碰见个熟人,”叶正笑眯眯地说着,把瓦罐递给宝莹,将身后的陈伯安拉出来,“他叫陈伯安,是我景州的老乡,也是一同逃难过来的,不过他比我运气好,在兴安府落脚了,今日实在是太巧,竟然在大街上遇见了。”
薛灿惊讶,赶忙站起来向陈伯安问好,开心地说,“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这么有缘,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陈伯安脸上带着笑,实则内心早已震惊不已,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敢这么跟太子爷说话。
不过他谨记太子爷的嘱咐,少说多听,千万不能露馅。
瓦罐放在炭盆里,很快热好了。
薛灿招呼陈伯安过来吃饭,将一大碗羊肉汤送入他手中,“中午先凑合吃,等到我们收摊,晚上让叶正请你喝酒。”
陈伯安接过来,偷摸拿眼神看向太子爷。
叶正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别不知道好歹,赶紧吃就是了。
陈伯安收到指示,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薛灿,心里暖呼呼的。
整个下午,陈伯安坐在角落,看这一家人摆摊,看太子爷给人算账收钱,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家人肯定是太子爷的恩人,太子爷娶了薛家姑娘为妻。
陈伯安悄悄打量薛灿,见她一身厚重的棉袍,脸也冻得通红,但能看出来颇有几分姿色,倒是能配得上太子爷。
其实这样也好,救命之恩难以报答,太子爷娶了这姑娘,等回到京城,纳入东宫,至少能有个美人的位份,这样一来,她们整个家族算是改换门楣了,足以报答救命之恩。
天色渐渐暗下来,等到收摊的时候,陈伯安已经想清楚所有事,也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机敏。
他上前帮忙收摊,跟着薛灿一行人回到小院。
期间薛灿问他,住在哪里,身边还有亲人朋友吗?
陈伯安已经想好说辞,摆出了一副可怜样,“跟人挤在城南破庙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出来随便找点活,混口饭吃。”
薛灿点头表示理解,想在兴安府安家不容易,多亏他是个年轻男人,能在破庙里混着。
看他衣着打扮,想必混得一般,如果他想投靠叶正,薛灿没有意见。
薛灿这样想着,找机会附在叶正耳边轻声说,“我给你银子,你带你的老乡出去喝酒吧,顺便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正好我缺人手,不介意再找个伙计。”
叶正很是惊讶,偏头看向薛灿,低声笑着感叹,“娘子真是厉害,你怎么会猜到这些,我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怕你嫌我多事。”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将人带回来,那人又老老实实等你半天,明显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薛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灾民不容易,我收了二狗耗子,又帮了冯家,不差你这个老乡,你跟他说不要不好意思,就这么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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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正盯着薛灿,眼中满是赞赏与爱意,他永远会为这一份善心动容。
经历过太多阴谋诡计,帝王无情,唯有她是一团火,能暖他的心。
送薛灿她们回到小院,叶正转身带陈伯安出去。
他们找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在角落里,叶正第一次问起陈伯安引追兵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陈伯安挑着重点,如实回答。
那日他们挑了一名护卫假扮太子爷,由他和瑞轩护着假太子爷杀出去,追兵们果然上当了。
他们一口气跑出二十里,跑到青云州边境,被八王爷的人救走。
陈伯安体力不支晕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京城。
而瑞轩,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陈伯安哽咽一下,叶正亦是心中一疼。
陈伯安和瑞轩,可以说是叶正的左膀右臂,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他竟就这么去了。
陈伯安接着说,他不知道瑞轩怎么死的,那名假扮太子的护卫也不知所踪。
他关在一个院子里养伤,大约半个月后,他被相爷救了出来。
相爷,指得是当朝丞相,首辅大人,叶正的亲舅舅,坚定的太子党。
陈伯安一见到相爷,像是看到了大救星,有一肚子话要说。
相爷却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陈伯安回到自己家,这才发现京城一片风平浪静,太子已经班师回朝,在东宫休养。
陈伯安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肯定,太子爷没有回京。
若是太子爷回京,不可能不召见他。
陈伯安不死心,想办法去东宫,求见相爷,甚至拜托母亲,进宫见皇后。
但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我决定独自出来找您,”陈伯安脸涨得通红,目光灼灼,满是愤恨与不解,“我不懂为何京城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找您吗?若是陛下愿意下令,我早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