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近郊的帝王陵墓区,苍松古柏相伴,清秋凉风携着白菊的淡香在空气中弥散,几抹孤影立于碑前。那碑刻之上,无名而宏大,沉默如斯。安胜灵、安胜柔、安胜武三人一字排开,各自捧着洁白的菊花,面容虽同显哀戚,然心境却各异。安胜灵居中,神色微沉,眼底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安胜柔立于右,眉目冷然,宛如坚冰;而安胜武站在左侧,脸上竟挂着一抹笑意,仿佛对面之碑无关痛痒。
安胜灵缓缓屈膝,轻轻将手中花束放于墓前,声音虽低却掷地有声:“爹,这些年,我对你心存爱恨,然恨意尤甚。您莫要怪我们未曾救你,一切皆有因果。桓武帝仁心为怀,待百姓如亲,所施善政有目共睹。愿您在黄泉之下,亦能睁眼自视,审视往昔罪孽,好生反省罢。”
言罢,她轻叹一声,立起身来,略退几步,将位置让给了安胜柔。安胜柔面无波澜,步履坚定,行至碑前,冷冷说道:“我对你无甚情感。若说情感,也尽给了额娘。你虽让我学武以保性命,但我不感激你。这些话,不过是应付罢了。”
随即,她淡然退后,轮到安胜武上前。安胜武并无多言,嘴角含笑,将花束随意一放,便笑嘻嘻地退了回来。
安胜灵看他这般举动,心中顿起不悦,眉头紧蹙,低声呵斥道:“你能不能别笑了?这是咱爹的墓!再如何不喜他,如今他已不在人世,该有的礼数你怎能怠慢!”
安胜武笑容微敛,苦笑道:“姐姐,我自然知道他死了,可我心里就是高兴,我没法像你一样哭哭啼啼的。你倒是演得好,哭得悲切,好像深情似的,可是谁不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憎恶他?还在这儿装什么呢?他不在了,你演给谁看呢?你自己都知道恨他,却偏要装得一副孝女模样,实在让人看得恶心!”
他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安胜武捂着脸,安胜灵眼中燃着怒火,手指微颤:“你再说一次试试!”
安胜柔眼见不妙,立刻上前护住安胜武,怒视着安胜灵,语气森寒:“你疯了不成?胜武说得可有半分错处?安明德从不配为父,我与胜武心里清楚得很,唯独你,对他余情未了!你帮他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心里没数吗?他把我们送去受尽折磨,为的不过是谋权的肮脏勾当!也只有你,甘心为他效力,被他洗脑得如此彻底!你活得真是可悲!如今你随桓武帝,倒不知你又在谋划什么,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份仇恨?是不是在暗地里策划如何对付桓武帝?我们虽为同父异母的兄妹,却看不透你这般自私的心思。姐姐,你该清醒了,莫要再自欺欺人!”
言尽,安胜柔冷冷一笑,拉着安胜武径直离开,只余安胜灵独自立于墓前。她呆立片刻,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尽,继而双膝一软,瘫跪于地,泪如泉涌。她用手紧紧捂住面庞,哽咽着喃喃道:“爹,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缠着我了……娘,我好累,好苦……我没有演戏,我只是不想失去所有的一切啊……”
“人生在世,当学会断舍离,方能得自在之心。”
一个低沉平和的声音自安胜灵身后响起。她猛然一惊,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水,迅速起身,双目如鹰般警觉地扫视四周。转身之际,只见一人缓缓从旁侧一块古老碑石后走出。安胜灵瞳孔微缩,旋即惊呼出声:“师父!”
来者正是司马瑜。见到他,安胜灵立刻恭敬地拱手鞠躬,声音中透着尊敬与些许激动:“弟子拜见师父!不知师父何时驾临此地?”
司马瑜微微一笑,抬手虚摆,道:“无须多礼。我自你们争执之时,便已在此旁观。”
安胜灵闻言,面露惭色,蹙眉道:“让师父见笑了,徒儿失仪。”
司马瑜摇了摇头,走至一旁草地,随意席地而坐,目光温和,语气淡然:“家中恩怨,我本无意干涉。然见你这般困扰,作为你的师父,自不能袖手旁观。来,坐下罢。”
凉风拂过,落叶飘零,墓园中一片肃穆。安胜灵依言坐下,双膝并拢,纤细的手指紧握,神色间满是忧虑。她低垂着头,将脸颊埋入交叠的手臂间,声音微微颤抖,道:“自父亲离世后,我夜夜梦见他。他在梦中质问我,为何背叛他,为何不救他,梦境总以他掐住我的脖子结束。我心中惶恐,总感觉他是要将我一同拖入黄泉,日日夜夜不敢安睡。今天来此,本欲祭拜,祈求他莫再纠缠。”
她稍顿片刻,声音低至呢喃:“胜柔与胜武的话也非全无道理。我承认,我确实在父亲面前逢场作戏,装作孝顺贤良,只因我惧怕他。若不顺从他的意,便会遭受责罚,我便会失去一切,甚至连家人都无法保护。故而,只能听命行事。”
安胜灵咬了咬唇,目光闪烁,深吸一口气道:“坦言之,我深感桓武帝之恩,是他助我等改易命途,得以重生,故此绝不会背叛于他……师父,抱歉,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是否令您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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